第96章 朝暮(28)

時日過得很快,春去秋來,小太子就轉眼一歲多了,正學會走路,說話,雖然不熟練,但姜卿兒看在眼裏是歡喜的。

李墨有時政務繁忙,若是回來得晚了,母子倆便不必等著他用晚膳。

待夜裏回來累得緊,姜卿兒會給他垂垂背,自然是心疼李墨的,他倒是說:“熬過這段時日便是了。”

姜卿兒將李墨的外袍脫下,又聽他說:“平西王府裏是有喜了。”

聽言,姜卿兒捏著他衣邊的手微頓,“芙陽公主是有身孕了?”

李墨淡淡笑著,沒有回應但是默認了,姜卿兒揚唇一笑,“這是好事兒,不過這二人在遼西,不然我倒想去見見。”

李墨尋到榻旁坐下,今日是見了謝知淵來的折子,除去遼西的部分事宜,正巧有提這件事,字裏行間透層喜悅,看得出這家夥是高興壞了。

姜卿兒斟了杯茶水給李墨,盤算著楚芙陽若得個兒子,赫兒多個玩伴,若得個女兒,還能結成親家。

李墨則喝著手裏的茶,戲謔她想得太早,姜卿兒笑了笑,心底還是想這事兒。

深秋葉落,天氣轉寒,不久之後便是寒衣節了,姜卿兒早早地便給這父子縫制了衣袍,如今這女紅之事比以前是要精練得多,做件衣裳還是拿得下的。

本著是只給兒子小衣服就好,但李墨這家夥醋得緊,若是見兒子有的,他沒有便會賭氣,板著臉能有好幾天不高興,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

寒衣節也稱祭祖節,姜卿兒盤算著想去趟揚州給姑姑掃墓祭拜,在揚州時,她還常走往,如今在盛京,之前總有事絆著,也沒得去一趟。

於此便同李墨提了此事,他倒也沒說什麽,只是政務較多,便不能隨她一同前往,姜卿兒雖明了,心裏竟也有些失落。

赫兒還小,不易奔波,她思來想去,不打算帶著他,這孩子不是特別粘人,照顧他的嬤嬤細心周到,況且還有李墨在,便是離開幾天,倒也脫得了手。

姜卿兒也就把兒子留給了李墨,去到揚州正巧也可見見喬昳衣,聽聞如今他如今坐穩了曲月坊的大管事的位置。

姜卿兒離去的馬車已啟程。

奉天殿裏,李墨一攏淡金華服席地坐在檀桌旁,桌上展開的書文筆墨未幹,他放下朱批筆,有些心不在焉,便看向身旁的小家夥。

小小的李君赫吃著手裏的紅豆糕,粉玉雕琢般的小臉粘了糕渣,他神色平和地坐軟墊上,忽然含糊不清地道:“父皇,娘親去哪兒了……”

李墨看著兒子片刻,這小臉和他五分相似,用手指戳一下兒子的腦門,李君赫身形不穩,晃了一下。

父子倆對視著,沉默不語。

......

揚州的一切都沒變,依舊是那般的小橋流水,高樓紅袖,人來人往。

姜卿兒下馬車之後,先是去了趟曲月樓,此行有青雲和一眾侍衛跟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來的是位官家夫人。

見著姜卿兒到來,喬昳衣慌忙跪身行禮,就被她扶起來,“本是老相識了,何須拘於禮節。”

喬昳衣則道:“如今你身份不一樣了,必要的禮節還是需得有的。”

之後坐下敘起舊,一直以來二人皆有書信來往,倒不會生分,詢問得知喬昳衣同曲月坊的那個王姓東家好上了。

照喬昳衣的話來說,像他這類人,不求什麽真情實意,安穩過日子便是,此生就如此了。

十月朔日,這天陰沉寒重,姜卿兒出門前多添了件衣裳,有喬昳衣一同隨行,途中也不必閑悶。

寒風瑟瑟,透過車窗,姜卿兒忽望見寺廟築立,高高的台階上有僧人清掃落葉,高大的寺門前掛著青匾,金字刻著‘杜若寺’三字。

姜卿兒略微驚訝,寺廟建築嶄新整潔,清靜幽深,隱約間能聽見木魚聲,她記得杜若寺是要拆了的,如今怎又新建了一個。

喬昳衣見她的神色驚異,笑著道:“自你同皇上走後,當初破舊的杜若寺便拆為平地了,停了數月之後,官府的人便重建杜若寺,如今地界要大得多,寺裏有些不少僧人,香火旺盛不少。”

姜卿兒緩緩收回目光,重建了……

這難免不讓她往李墨身上想,是不是他命人重建的?

姜紅鳶的墓立在杜若寺後山丘,這路不遠,記得當初她和弘忍攜手同行,道路曲延,漫長且沉重。

姜卿兒心緒微動,輕輕道:“回來後便去杜若寺祈佛一番吧。”

馬車外的青雲回應了一聲,望著遠去的杜若是,他收回幽深的目光,轉眼七八年過去,曾經的越雲和僧衣青燈,不復存在。

姜紅鳶的墓長了不少亂草,忙著清理一番,姜卿兒在紙寒衣燒去,望著姑姑無平生的墓碑,她略微失神。

姑姑一生繁雜,死後安穩平靜,姜卿兒如今也看淡許多,只是懷念她,懷念這個口是心非,言語不留情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