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難忘(2)

喬伶師的梨園班子入扶風驛不過半會兒,洛陽的長街便傳來陣陣鐵蹄聲,眾人出門觀望,一長排的軍隊路過,軍旗、士兵的盔甲,跟洛陽遼軍的部隊皆不一樣。

那軍旗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九’字,軍隊之中簇擁著一輛寬大華貴的馬車,雖沒看到人,細細一想便知是北方齊王的軍隊。

真是前腳剛入城,後腳齊王軍隊就入城,隨後節度使便派人告知,讓各舞姬琴師好生準備,待齊王洗去粉塵,晚上便是宴席,眾將士還一觀頗有盛名的‘風花雪月’之舞。

面對來人的冷臉,喬伶師連連點頭,回著是是是,直到人走後,他擦了把汗。

首舞的姑娘死了,這曲‘風花雪月’難得跳,又要重新布陣,喬伶師自然是把目光放在姜卿兒身上,她生的美艷,是個習舞之人,就算不識得這舞,但大同小異,稍做練習,定能拿下吧。

姜卿兒謀的是跟車隊進城來,錢她也給了,本該是拍拍屁股走人,但她要找的人,也只能是在遼軍中找得到。

正巧梨園與遼軍有幾分接觸,聽著喬伶師的提議,她有些猶豫。

喬伶師便拍拍她的手,“大不了這舞跳完,我領著你去詢問幾個遼軍老兵,以姑娘的姿色,套幾個將士的話,豈不是很容易,不過姑娘可莫去招惹平西王,這人不像個正常人。”

靠近平西王是最接近的,但這人喜怒無常,從未與哪個女子有過風流事跡,男女皆不吃,沒討到好不說別惹了一身騷,喬伶師如此說,也是為姜卿兒好。

姜卿兒挑了挑眉,淡笑一聲,那人滿身的殺伐之氣,她自然不會冒昧地去觸那人黴頭,她雖然是個青樓女子,什麽人好騙,什麽人不好騙,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將喬伶師的事應下後,姜卿兒便尋了一間客房住下,如同一下去泄了氣,趴在桌上,思緒亂亂的,一路尋來得到的消息如此不近人意,心中又多了一層石頭壓著。

只怕喬伶師所言是真的,姜卿兒拿出藏在腰間很久的匕首和那白玉佛珠,凝視了很久,指腹在佛珠上輕撫。

心中已被苦澀堆積成山,思念一個人這般的苦,這四年來愈演愈烈,讓她見見大師便好,就一眼。

姜卿兒失神之中,房門被敲響,她忙將匕首和佛珠收起來,一個舞姬端著舞衣走進來,也沒個好臉色便把衣裳扔在桌上,“呐,這是首舞的衣裳。”

這舞姬名為杳杳,舞跳得在班子裏算極佳的,本以為死了個姑娘,這首舞的位置會落在她頭上,怎知被一個外來人靠著一張好看的臉搶了,她心裏自然不快,“夜裏別把我們都害了。”

姜卿兒微蹙眉,隨口道了聲謝,頓一下又道:“不過是一曲水袖舞,難不到哪裏去。”

杳杳聽言,氣得哧了一聲,“神氣什麽,以為自己很了不起麽,不過一曲水袖舞?我到要看看你跳什麽樣!”

姜卿兒沒有理會她,只是檢查著桌上的舞衣,沒有破處,是剛洗過的,紅裙白紗,好在是幹凈的。

杳杳見此,踢了下桌子,“自大的女人。”說罷,她才離去。

姜卿兒沒有放在心上,這曲風花雪月對她來說,真的只是一曲水袖舞而已,她在怡紅院這四年,學了太多舞。

周三娘就像把她當作一個商品精心雕琢,從身子的每一寸肌膚,再到禮儀舉止,一點點刻畫,等著有朝一日賣出個高價,自然要比在外四處遊蕩的舞姬強得多。

在廳中與眾人熟悉過舞步後,便早早用了晚飯,很快節度使的派了馬車過來接人,一眾舞姬琴師上了馬車。

車廂內分外安靜,這平西王的威名可怖,先前在街道上匆匆見了一眼,氣壓著實令人膽怯,這宴上獻舞,眾人惶恐。

梅雨季的天又下起了雨,聽著車頂上傳來的雨聲,難得有些寧靜。

節度使府的地界寬廣,不過卻顯得簡潔樸素,如今戰亂之時,裝點不多也十分正常。

候宴之時,眾人將衣裝換上,姜卿兒的那身紅裙白紗在其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可偏偏肩處衣袖被人用剪子給刮去一大口子。

這可害了,喬伶師著急十分,就算是縫上也廢了,姜卿兒將目光投向了杳杳,她眸色心虛,退在眾人之後。

事到如今還是將事情解決了再說,姜卿兒讓喬伶師莫慌張,她的包袱裏有一套廣袖紅衣裙,是以往怡紅院跳舞時所穿,回馬車尋來便是。

廣袖裙可不俗,一套可值千兩,這可是錦上添花,喬伶師忙應了下去。

姜卿兒疾步往府外去,在馬車上翻找片刻,將包袱裏尋到那廣袖衣裙,沒有多耽擱便往回走。

……

細雨霏霏,天色將晚,這般雨天於行軍而言也是阻礙,池中的魚兒在荷葉之下躲著雨。

曲折的遊廊之中,立著一襲墨色勁裝的男子,身形頎長挺拔,虎骨面具貼合著他左上半邊臉,只留下棱角分明的下巴與薄唇,幽黑的眼眸在面具之下顯得深不見底,那種渾然天成的冷洌氣場,實屬令人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