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難忘(1)
元德十載,太後韓長姝強權,以致群小當道,朝中重臣皆為太後旁系,韓子仲為當朝宰相,國事日非,朝政腐敗,而後皇帝駕崩。
由平西郡王於遼中起義,攜齊王李九思兵變,以‘討伐’為名,不出三月控制遼東,西,江淮等地,而後兼三大兵鎮獨掌大軍十五萬。
為遼西之亂,朝廷不及應對,痛失北方、遼中,即命嵐王李瑉為元帥,護國大將軍為副元帥遼征,平定叛賊。
這一戰便是四年,遼軍主力直逼潼關,卻因此地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攻克潼關數月不得,平西王險些被擒拿,只好退回洛陽修整,戰事停歇,迎來暫時的寧靜。
一晃四載,百姓流離失所,太後垂簾聽政,幼皇已近十一歲,整日貪圖享樂,不知戰亂之苦,盛京閉城不接難民。
誰曾想那雙腿殘疾的平西王,竟離了輪椅,於遼中一帶稱王稱霸,性情冷漠,嗜殺成性,人人惶恐。
五月梅雨季,清晨天還未亮,尚在昏暗,昨夜的雨水剛停,還可聽見點點雨滴聲。
房內無燈火,一襲紅裙女子坐於梳妝桌前,面容美艷傾城,一雙妖媚的鳳眸動人心魄,失了往年的那抹清純,卻又不顯得艷俗。
姜卿兒從抽屜中拿出一把紋路精致的匕首,抽出刀刃,刀鋒微耀,倒映著她的雙眸,眸色定定。
揚州一別已是四年,天下再也尋不到弘忍和尚的消息,就連廢太子李墨的名號都不曾在九州出現過。
她追尋下落多年,這個人就像從世間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近年來唯一得到的消息,便是三年前在平西王的軍營之中有太子李墨出沒的蹤跡。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消息,她的心也不曾平靜過,三年前……唯一的消息還是三年前的。
姜卿兒將匕首合上,自跟著周三娘來到盛京怡紅院,外面戰亂不休,周三娘一直都不容許她離開盛京,也不曾讓她接客,反而是一點一點的養著她的身子,在她身上花費不少的金錢與滋潤品。
周三娘只是笑著說是給一位爺留著的,姜卿兒卻越發覺得自己是被她監控著,寸步不離,沒有自由,也知道最後自己會賣給一個有錢有權的男人,成為依附他人的物品。
姜卿兒很感謝周三娘的照顧和知遇之恩,細細斟酌過李墨與平西王的牽聯,如今她只想趁著戰事停歇,前往洛陽一趟,只要是能見李墨一面,就算不提廝守,不提相識,她也甘心了。
無論他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存在,身負深仇血恨,有重擔在身,就見一面,是應死心還是等待,她想給自己找個答案。
倘若他身邊已有別的女子相伴,就當她姜卿兒配不上他,她誰都不怨,情深不抵緣淺,戲弄便戲弄了,青樓戲子哪有什麽情,不過是任人買賣的物飾罷了,靠一張臉博人歡心。
反正都是命不由己,她寧願自己去追尋一次,願得所念而歸。
姜卿兒斂下心神,將匕首藏於腰間,又將一張書信放於桌面上,拿起一旁的包袱,緩緩退出這間裝潢華貴的房間。
桌面上的書信安靜地放著,天色漸漸明起,初光照在封上秀氣雅致的字體上,屋檐的雨水不再滴落。
侍女推門進來,“卿兒姑娘,時候不早,該起了。”
她擡眸看去,床榻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房中空無一人,侍女惶然,疾步往外奔去,“卿兒姑娘不見了。”
不過半晌,便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只短腿肥貓躍過,欲跳過門檻,卻卡在檻上,左右難下。
肥貓喵喵叫時,一抹淡色裙擺掠過它,來人正是年華半徐的周三娘,她眸色微凝,走到梳妝桌前,將那份書信拆開,細細看著信上所寫。
氣壓微沉,身旁的侍女低著首,不敢亂動。
信上所寫,無非是謝過周三娘幾年來的擔待,若有機會,她姜卿兒定回報於她,卻沒有寫她要去向何方。
周三娘挑起眉梢,捏著團扇敲了兩下,將信放在燭火之上燃盡,“傳信去洛陽。”
侍女頜首,“是。”
周三娘說罷,將手中燃火的紙屑扔下,轉身說道:“得好好把她逮回來。”
……
東都洛陽,青山水秀,不過如今已是一座戰後之城,由平西王軍隊定居於此,城中百姓不似戰前那般繁榮,熙熙攘攘。
高大恢宏的城門,仿佛刻記著百年歷史,亙古綿長,不遠處官道上,梨園的大伶師帶領著一行戲班車隊緩慢行駛著。
馬車之上皆是琴師與舞姬,姜卿兒身著紅裝,戴著頭紗,嬌艷的容顏藏在面紗之下,一雙鳳眸望向那高高的洛陽城門。
城墻與城門下皆都是身穿盔甲的士兵,個個脊背挺直,多年的征戰讓他們的臉上多了不少殺伐之氣。
姜卿兒眸色微凝,收回目光,費勁心機從盛京逃出來,這一路上她都在詢問和尚的消息,皆都一無所謂,洛陽守衛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