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可說(1)

夜裏的雪停了不少,寺廟清凈。

姜卿兒頓默片刻,追著弘忍的身影而去,深夜燈火昏暗,他那身白衣卻分外顯眼。

“你是不是早知有人會相助。”

趕到弘忍身旁,姜卿兒問道:“平西王怎麽在杜若寺。”

弘忍隨口回道:“不過是借宿罷了。”

姜卿兒跟在身後,可是和尚分明料想到此人會出手,不過看和尚神色微冷,她也不好再問。

姜卿兒頓了一下,輕聲試探道:“大師,你可是真要護奴家周全…?”

弘忍側首看向她,步伐未停,“出家人不打誑語。”

姜卿兒輕輕一笑,把和尚攔住,一把他抵在墻板上,她擡起一只手,‘啪’的一下按住他肩頸處的墻板,將和尚圍起來。

這個動作是和煙雲坊的公子哥們撩姑娘時學來的,俗稱‘壁咚’。

姜卿兒仰首看著弘忍和尚,認真道:“不管你是不是佛心慈悲,就當是你對奴家格外好,以後奴家也會對你好的。”

弘忍眯了一下眼,低首掃視著姜卿兒的動作,自然不識得這是什麽姿勢,只是覺得這身高不如他肩高的丫頭,行徑古怪。

他沒有在意,淡淡地解釋道:“貧僧並非是對施主好,如若是他人遭人欺辱,貧僧一樣也會出手。”

姜卿兒掂起腳尖,手攥著弘忍的衣襟,說道:“那你又如此護著我,還說不是對我好。”

她貼近他的胸膛,能聞到姜卿兒淡淡的體香,更能感覺到她溫熱的氣息,過於越界了,弘忍輕蹙眉,撇開臉。

一把握住姜卿兒秀氣的雙肩,把她按回原位,他壓著心緒,漠然說道:“既然帶施主出來,便是一條船上的人,貧僧自然會護著你,女施主莫要胡亂誤會,這種話不應該需貧僧多加解釋。”

姜卿兒微怔,望著他平靜的面容,雙眸深黑,不起一點波瀾。

她眼中滑過一絲失落,頓住片刻,忽然巧笑道:“奴家是坊間女子,巫山共雨,醉生夢死是常事,奴家貪的只是大師的容色罷了,奴家還能誤會什麽,若得與大師一共春宵,那才是美事。”

弘忍垂著眸,默然不語,心緒深沉。

心道她汙言穢語,滿心的色念,若是看中他人容色,豈不是又勾他人去了?怎能如此不知矜持。

姜卿兒見弘忍不願瞧她,起了心思,忽然伸手攬住和尚的肩膀,拉起他的衣領往下拽,擡首便在弘忍的唇角處輕柔地烙下一。

柔軟濕潤,氣息溫熱。

弘忍心頭一震,怎知一時失神,半僵了身形,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嬌顏,她細細打量著他的神色後,嫣然巧笑地退下來。

回過神來的弘忍面色變得極為難看,不曾想她竟如此大膽,可是故意戲謔他?一把抓住姜卿兒的手腕,欲要對她發難。

姜卿兒瞧了一眼他唇邊被親下的口脂印,和尚看起來既艷既欲,不過他鐵青著臉,只怕要發脾氣,便甩開了和尚的手,忙道:“多謝款待。”

說罷,姜卿兒提著裙擺,往寺院的寮房跑去,回首瞧著他笑了笑,很快便消失在雪夜裏。

留下弘忍在原地,面色鐵青,渾身散著寒氣,鼻尖似乎還繞著她的馨香,他冷臉擦去唇角口脂,卻怎麽都擦不去那柔軟的觸感。

方才怎會遭了她的道,和尚惱不過自己,拂袖而去。

一夜難眠,禪房無燈火。

一片漆黑之中,木魚聲不斷,僧人盤坐在禪墻之下,雙目緊閉,誦念聲低沉,仿佛一時間,房外細雪再次飄零。

夢裏千轉百回仍是那張容顏,鳳眸嬌媚,唇色.欲滴,衣縷半掩,她亦是風情萬種百媚生,近在咫尺,可望不可碰,不可說。

清晨,青山霧深,寒氣頗重。

弘忍是被越思的敲門聲驚醒,心卻難靜,他輕扶額角,坐起身來,十年來唯這一次起晚了。

越思還在房外道:“師父,今日的晨鐘……”

弘忍輕嘆一口濁氣,他停頓許久,回應道:“由越雲去敲,燒些熱水,為師沐浴。”

“噢。”越思答應了一聲,神情微疑的離開了。

冬日氣寒,弘忍起身將衣物穿上,他面色鐵青地看著床單的夢遺之物,一揮被褥將其掩住。

他豈能被擾亂心神,這丫頭可是夢魘?

……

一如往常,清晨的鐘聲悠然而起,清凈自在。

今次寺院的晨鐘,似乎敲得與上次不太一樣,差些穩重,姜卿兒尚窩在床榻上,細細想著,她揉著惺忪的雙眼。

沒有多懶床,姜卿兒起來換上衣裳,再來寺中留宿,仍是如此心寧。

簡單洗漱之後,本想去跟昨夜那位幫過忙的貴人道謝,越雲卻告知她,那位郡王不見任何人。

姜卿兒只好作罷,帶著侍女恩翠去了廚房,煮些清粥,饅頭小菜,這寺廟裏也只有這些東西了。

不過越雲越思兩個和尚誇她手藝好,倒是惹姜卿兒心歡,等弘忍和尚來食堂時,他神色冷沉,漠然掃視眾人,也許還在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