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秋籬(三)(第2/2頁)

長風撲來,城邊的高草如馬一揚前蹄,嘶鳴起來,趙謙拽住韁繩,調轉馬頭,卻看見了許博騎馬從內營奔出,在他面前勒住馬頭道:“荊州城內有變,你我要設法困城。”

趙謙道:“什麽變故。”

許博身邊的親兵道:“趙將軍,具我軍在荊州城內的探子回報,劉令幾次議降不成,惱羞成怒,已將駙馬鎖拿囚禁。”

許博接道:“不過,這個消息還沒有公出。”

趙謙道:“嗯,我也收到了這個消息。劉令怕是也看出陛下的意圖了。”

許博搖了搖頭:“還不至於,我在江州和他打這麽多年的交道,他這個人,雖然也算在戰場上歷練過,但大局之關甚薄。若是勘破陛下的意圖,這個時候,已經在籌劃破圍了,不可能還這般冷靜地按兵不動。”

趙謙聞話,在馬上沉吟了半晌,心裏已然有了念頭。

許博見他若有所思,直言問道:“趙將軍猜到什麽了?”

趙謙擡起頭,遲疑了一陣,方吐了兩個字:“岑照。”

他剛一說完,一陣帶著衰草苦氣的風卷塵撲來,把連營中無數旌旗吹得獵獵作響,二人的馬蹄不安地盤桓起來。

許博索性翻身下馬,摁住馬頭道:“這個人在娶長公主殿下之前,與西漢四皓齊名,雲州之戰,你與他交過手,有何評價。”

趙謙應聲道:“此人雖然眼盲,但極善排兵布陣之道,連當年的鄭揚老將軍,與他對陣都十分吃力。”

許博一面聽一面點頭,“這是兵法。戰局觀概又如何?”

趙謙越說額頭越涼,低頭對許博道:“許老將軍,你應該知道,當年雲州城是如何拿下的,由岑照謀劃,末將才得已在雲州城外,不損兵卒,一舉生擒劉必。末將不說在戰局觀概一項上他與陛下相比如何,但至少淩於末將之上甚多。”

許博忖度著找謙的話,又道:“若駙馬變節倒向,將陛下的意圖告訴劉令,這件事情就麻煩了。但我現在不明白的是,如果駙馬倒向,為何不幫劉令脫困,反而令荊州按兵不動?這不是等著金衫關揮軍南下嗎?”

趙謙道:“因為岑照不敢。”

許博一怔,“趙將軍難道有陛下的密詔?”

“密詔談不上,末將在江州接岑照之前,的確西先受過陛下傳來的信——陛下此次準他為使,前來荊州議和,目的就是為了拖住劉令,若劉令拖不住,岑照就是棄子。因此此次護送岑照入荊州城的人皆是末將的親兵,劉令若欲有破困之舉,他們就會立即斬殺岑照。岑照應該知道,荊州反,則他亦死,因此他即便變節倒向,也不能讓劉令有破城而出的舉動。”

許博喟道:“陛下對此人有殺心,竟還敢這般用他。”

趙謙笑了笑道:“你我都是下戰場的莽夫,都不擅長斡旋之道,況且,這場議降和金衫關動冬獵一樣,都是幌子,終究是要露出裏子來,議降不成,回來也同樣可以議死罪。趙將軍,你現在明白,為何陛下不讓這個主將去荊州議降了吧。雖然他囚禁你的女兒逼你在渡江之戰時竭力,但陛下從來沒有要真正拿捏你的生死。”

許博搖了搖頭,喟笑不語,半晌方開口轉話道:“如今這個局面,你怎麽看。”

趙謙迎風朝荊州城看去。

“我如今最擔心的,是我們猜不透他的下一步。”

許博順著他的目光一道望向雲雪之間的荊州城樓,“金衫關戰情如何?趙將軍,你那裏有卻信嗎?”

趙謙應道:“羌人已被驅出金衫關外十裏,年關之前,大軍便可揮師南下。”

“趙將軍,你我所受的軍令是困城,不論這位駙馬有什麽意圖,我們都必須在金衫關結戰之前,困死劉令,不能讓他與南邊劉灌的五萬大軍匯合。其間不論發生任何事,趙將軍都不得輕舉妄動,聽從軍令,否則軍法處置。”

趙謙聞話一怔,顯然,張鐸知他易受張平宣的影響,早已把拷他的鐐銬交給了許博。

“末將明白,荊州是戰場,即便我不顧自己,也不會罔顧萬千將士的性命。一切,遵將軍軍令行事,若有半點差錯,末將自請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