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一闕, 殷女們聚在廊道。她們即將離開雲澤台,不用再像過去那般謹言慎行。

“瞧見沒, 趙姬這次來,陣仗遠遠不如上次,上次好歹有建章宮的人跟著她,這次一個都沒有。”

“她是不是快要失寵了?”

“可能是, 太子寵她寵了這麽久, 也該膩味了。”

眾人笑起來, 一人一句,嘰嘰喳喳, 更加肆無忌憚。

“她失寵也好, 不失寵也罷, 雲澤台的事,以後與我們再無關系了。”

“待我們歸來, 我們便是殷王室的功臣,我們會擁有自己的土地與奴隸, 而她只能在雲澤台過著被太子厭棄的生活。”

有人遲疑問:“若是太子厭棄她以後也將她送出去呢?她比我們好看, 或許比我們更有用。”

“好看有什麽用,在外謀事,光靠一張漂亮的臉蛋可不行, 你瞧她傻乎乎的,像是個會做事的人嗎?”

眾人哄笑,有人說起剛才的事:“她竟然敢進我的屋子,她也不怕我吃了她。”

“她去了你的屋子?她也來了我的屋子。”

“我的屋子她也去了。”

大家疑惑, 趙姬去她們的屋子作甚?還以為是偶然,原來不是,她去了好幾個人的屋子。

“找她問問?她不是還沒走嗎?”

“她現在在越女屋裏,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眾人互相推搡,最終也沒人邁出去。

越女可怕,她們還是不要招惹了。

“等她出來再問。”

“對對對,等她從越女的屋子出來,再讓她說清楚。”

大室,越秀懶懶坐在軟席上,她眉眼間皆是饜足的歡愉,嘴角淺淺上揚,手一下下撫著膝上人的烏發。

她聲調緩慢,透著魅惑:“還要喝嗎?”

“要,還要喝。”少女嗚咽。

越秀又斟一杯酒,捧起趙枝枝的腦袋,將酒喂到她唇邊:“今天你想喝多少,就有多少,只管敞開了喝。”

若是趙枝枝此刻擡眸往上看,便能看到越秀平靜的聲音下,那張狐狸般的笑臉。可惜她喝多了酒,喝得醉醺醺,莫說是擡眼看一看,就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原先她是在南藤樓待著獨自傷心,她看著那些賞賜,越看越沮喪。

早上蘭兒告訴她太子賞賜別人的事,她還為此爭風吃醋,別扭了好一陣。才剛別扭完,就又發現,原來太子的賞賜別有用意,他並非要寵幸別人。殷女們要被送走,要成為太子送給別人的禮物。

她為那些殷女默哀,她同情她們,她由此想到她自己。她的同情給了殷女,一轉頭,這同情又落回她自己身上。

趙枝枝一直不敢想自己將來如何,太子的寵愛能持續多久,沒了太子的寵愛後,她該何去何從,這些她很久都不曾想了。她總是隱約覺得自己會被送出去,她做夢夢見過。

人要快樂,就不能想將來。如今,她卻不得不想了。

“我瞧了她們屋裏的賞賜,和我的一樣。”趙枝枝趴在越秀腿上,面頰酡紅,打了個嗝,喃喃重復:“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越秀嘖嘖:“難怪你跑來第一闕,原來是為了查看她們的賞賜是否和你的一樣,真是傷心,我還以為你特意來瞧我。”

“我才不會特意跑過來瞧你,我又不喜歡你。”趙枝枝嘟著嘴。

越秀毫不在意趙枝枝說的話,她繼續撫著趙枝枝的烏發,媚笑道:“你不喜歡我,可不還是來討我的酒喝嗎?我早告訴過你,你會傷心,會心碎,現在要被送出去了,這裏是不是很痛?”

她手指往下,戳了戳趙枝枝的心口。

趙枝枝不讓她戳,她翻了翻身,從越秀的腿上挪開,氣悶悶地趴到地上。

越秀撈起她,“好了,不說便是,發什麽脾氣。”

趙枝枝不理,越秀低身:“我同你一起罵太子可好?”

趙枝枝伸直手捂住她嘴:“不準罵殿下。”

越秀掰開她的手:“他都要送你走了,這種涼薄的男人,為何不罵?”

趙枝枝撲過去:“不準說殿下壞話。”

越秀不躲不閃,躺平任趙枝枝摁住,她眨著笑眼:“小東西,你可真傻,男人都是沒心沒肺的玩意,你怨他也好,不怨也罷,對他而言,你都只是一個被厭棄的傻女人,是他不要的東西。”

趙枝枝捂住耳朵。

越秀往她耳邊吹氣:“不想聽呀?”

趙枝枝別開臉,手依舊死死捂著耳朵。越秀不慌不忙倒一杯酒,遞到她鼻間讓她嗅嗅,趙枝枝目光不自覺追隨那杯酒。

她已經喝得很醉,可她還是想喝。

越秀抿一口酒,將剩下的喂到她唇邊:“張嘴。”

趙枝枝聽話地張開嘴。

酒沿著她的唇角往下掉,越秀用手指揩了揩,抿抿指頭,道:“只有我的酒,才能讓你的心暖起來。”

趙枝枝摸摸心口,好像是這樣,喝了越女的酒,她心裏沒那麽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