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金子與阿元跪坐兩旁,先盛一陶碗拿給趙枝枝吃,肉末全擱趙枝枝碗裏。

趙枝枝特意將碗裏的肉末用勺分成三份,勻到他二人碗中。

金子與阿雲很是激動,餐食難得見肉,得盡快吃到肚裏才好。

趙枝枝悄悄往阿元碗裏添菜肉。阿元為守她病了一場,險些被丟出雲澤台。該多吃些。

這樣的吃食算不得什麽珍饈,但總比吃不飽好。

雲澤台的主人放她們在此地自生自滅,連糧食都不給,除了守大門的兩個小卒外,這裏沒有半點皇室宮宇的氣象。

真是寒磣。

趙枝枝想起去年的今天,她正坐在府裏吃櫻桃酥呢。

她愛吃櫻桃酥,平時也沒少饞嘴,但爹送給她的櫻桃酥,她卻是第一次吃。

白日吃完那碗櫻桃酥,夜裏她便被送入了雲澤台。

爹說:“乖兒,入了雲澤台,你才算是真正的趙氏女。”

趙枝枝很想問問他,到底怎樣才算是真正的趙氏女?

她現在這樣,算嗎?

“東邊住的那個跑了。”餐後阿元忽然悄聲說,“那裏屋子大,砌得嚴實,不漏風不漏雨,也許我們可以搬過去住。”

“那裏好是好,就是離越女的居所太近。”金子歡喜過後嘆道。

兩人看向趙枝枝,趙枝枝回過神,小聲說:“我怕她,還是不搬。這裏挺好,我住慣了。”

兩人立刻附和:“那就不搬。”

靜默半晌,趙枝枝問:“那個不是才送來幾天嗎?怎麽就跑了?”

阿元:“無非是家裏人心疼了。”

金子朝阿元使眼色,阿元自知說錯話,腦袋低下去。

一入雲澤台,從此再不是自由身了。

好在公卿送女講究審時度勢,外面好一陣,雲澤台的人就多起來,外面歹一陣,雲澤台的人就會“病死”好幾個,這樣的全是家裏人使了手段接出去的。

起初是一個人,後來是好些個。

這些等著接女兒的人家裏,從來都沒有趙家的身影。

莫說接趙姬出雲澤台,就連遣人見一面都不曾。

趙枝枝彎彎眼輕聲道:“我去外面曬會太陽。”

太陽曬著曬著,曬到了宮室大門前。

早上沒等來趙家的人,興許午後能等到。

趙枝枝並不泄氣,黑亮澄澈的眼充滿期待望著南邊趙家所在的方向。

她相信爹和阿姊一定會派人來和她相見的。

她不會做出令趙家為難的舉動,她會乖乖待在雲澤台,做好一個趙氏女該做的事。

爹答應過她,待她生辰那日,會遣人送來櫻桃酥為她賀生。

今日便是她的生辰,她想吃那碗櫻桃酥。

宮室大門邊的小童聚集,見有人走來,連忙出聲阻止:“快回去!”

守門的衛卒不在,大門緊閉,平時並不這樣。

趙枝枝問:“怎麽了?”

其中一個小童認得趙枝枝,拉過她:“外面鬧起來了!”

趙枝枝還想等著趙家的人,並不馬上走開,問:“為何鬧?是誰人起頭?”

小童搖頭:“不知道,都說是城中貴人不服新帝,所以要鬧。”

趙枝枝猶豫不定,不知是否繼續等下去。

小童以為她是害怕,出言撫慰:“再怎麽鬧,也鬧不到咱們這裏來,誰都知道這裏沒住殷人。”

殷人,大夏王朝新的主宰。從北邊來的殷君占了帝台主位,殷人的國君成了帝天子,殷人的太子成了帝太子,王宮被殷君享用,而象征著東宮之屬的雲澤台卻被殷太子視如敝屣。

沒有殷人居住的雲澤台,自然不會被城中舊貴圍攻。

誰會找一群弱女子的麻煩?那才是自找沒趣,丟人現眼呢。

趙枝枝還是惦記那碗櫻桃酥,但又無法在大門邊等下去。

她身上值錢的物件早已拿去變賣換糧食,只剩兜裏一小罐麥糖,戀戀不舍拿出去賄賂小童:“若有趙家人敲門捎物,務必來找我,我在南藤樓東墻腳下。”

小童滿嘴是糖:“知道了!”

趙枝枝從日中等到日落,大門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趙枝枝僵硬伸長的脖頸再也受不起,頃刻,她雙肩緩緩塌下去,捂住發紅的眼睛一下下揉起來。

不是爹忘記她。

定是外面鬧得兇,趙家的人被半路絆住了。

一定是這樣。

趙枝枝不敢沮喪更不敢怨恨,南墻甬道邊有道會回聲的墻,她左顧四盼,像個做壞事的稚童般,小心翼翼朝墻裏抱怨:“我想吃櫻桃酥。”

——“我想吃櫻桃酥。”

——“想吃櫻桃酥。”

——“吃櫻桃酥。”

聲音一波波湧回來。輕輕地,悄悄地,誰都聽不見,只有風和她能聽見。

趙枝枝心裏輕快了些。

然而旋音落定的瞬間,忽地風裏又多了一個年輕的聲音。

——“吃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