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垂拱殿中。

朝臣們分作幾派,以梁坤和牛繼之為首的一系,口口聲聲宣稱西疆戰事非郭思賢出馬不可,理由也很充分,近十年裏西疆但凡有戰事,都是郭思賢帶兵,唯有他最熟悉西陵人的戰法,必定能一戰告捷。

也有反對一派的聲稱,郭思賢此時卷入要案正在候審,朝中也有別的將領,誰出馬都比一個戴罪之人合適的多。

那牛繼之一聽對方說郭思賢是戴罪之人,立刻就吵嚷起來,崔道昀坐在禦榻上,只聽得滿耳朵都是鬧哄哄的爭吵聲,便擡手道:“噤聲。”

殿中暫時安靜了片刻,崔道昀的目光慢慢掃過殿下眾人,道:“少頃謝太傅會來上朝,不如聽聽太傅的意見。”

謝庭身份尊崇,而且早已致仕,眾人乍然聽見他的名字都是一怔,明白的便知道,皇帝多半是早已經安排好了,看來郭思賢無論如何是去不了了。

跟著就聽黃門使稟奏道:“啟稟陛下,謝太傅求見!”

少頃,就見謝庭身穿朝服,穩穩地走了進來,一直走到文班最前列,沉聲說道:“臣保舉一人,可平西疆戰亂。”

崔道昀問道:“太傅但說無妨。”

“西州府中郎將,和清。”謝庭道。

殿中先是一片安靜,接著梁坤忍不住道:“謝太傅,此人聞所未聞,如何能擔此大任?”

“政通二年,北地邊亂,和清帥百人突擊,扭轉戰局,政通三年,鎮國公與西陵交戰,和清時任西州兵曹參軍,帥兩千府兵迎擊三千西陵騎兵,以少敵多,大獲全勝,政通八年,北地蠻人嘩變,擊殺官長,圈地自立,和清只身入營勸降,不費一兵一卒,化解一場邊亂。陛下,和清膽識過人,且在西北軍中待了十余年,對西陵極其熟悉,臣願保舉此人統領西疆戰事。”

殿中一片嘩然,梁坤還要再說,崔道昀已經搶先發了話:“好,就依太傅所言,加封和清為征西將軍,征西州府、瀛洲府兵五萬,前往西疆與安西道駐軍會合,迎擊西陵軍隊。加封安西道節度使蒙源為安西將軍,配合和清,一同迎敵!”

牛繼之與梁坤對望一眼,心裏都暗叫不好,和清這個無名小卒他們摸不清底細,蒙源他們卻是知道的,從前英國公的部下,一直與郭思賢不和,所以才被扔在西疆十多年都沒有提升,皇帝用這兩個人,分明是要拋開鎮國公府一系,另外培植軍中的勢力!

梁坤當機立斷,立刻稟奏道:“前方用兵,後方糧草軍餉也不可輕忽,太子多年追隨陛下辦事,沉著穩重,堪當大任,臣推舉太子居中協調!”

如今兵權雖然拿不到了,只要卡住糧草軍餉,和清與蒙源的成敗就都在太子手裏,那麽主動權在鎮國公府手中。

事發突然,崔祁煦雖然吃驚,但心中卻重新燃起一點希望。這幾天意料之外的事頻頻發生,現在連他自己也覺得皇帝一心偏向崔恕,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此時他禁不住擡頭看向禦座中的皇帝,滿心期待皇帝能把這件要緊的差事派給自己。

崔道昀看他一眼,很快轉過臉去,淡淡說道:“此事朕已有了人選,就由六皇子居中協調糧草軍餉。”

崔祁煦心裏一涼,心裏只想,完了,皇帝是真的要放棄他了。耳中只聽得殿中又是一片嘩然,崔祁煦下意識地向四周一望,就見許多人也都在瞧著他,他只覺得那些人的目光裏不是嘲笑就是憐憫,連忙低下頭,只看著眼前光可鑒人的金磚地面,腦子裏亂哄哄的,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崔道昀在上頭看得清清楚楚,不覺無聲地嘆了口氣。此時更換儲君,必定傷筋動骨,然而他的身體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也是必須要下狠手的時候了。

殿中眾人一時看看皇帝,一時看看太子,一時又去看謝庭,心中驚疑不定。皇子們雖然也都上朝,但只有太子領的是實差,其他都是虛職,無非應卯罷了,可是崔恕剛剛回宮不久,先前也沒有什麽功業,怎麽突然一下就被皇帝拔到這麽高的位置?難道皇帝另外有了想法?再想到鎮國公府近來頻頻出事,不少原本想要進諫的人不覺把原來的話咽了回去,靜觀其變。

牛繼之心中暗叫不妙,連忙上前分辯道:“六皇子剛剛接手貪墨案,便有重要嫌犯暴死,況且秾華宮總管劉玉之死,六皇子的嫌疑也沒有洗脫,不宜在此時領這種要緊差事!”

崔道昀說了半天話,早覺得精神不濟,況且也該崔恕出面了,便看了眼崔恕,道:“你替朕說吧。”

“兒臣領旨!”

崔恕應聲出列,轉向了牛繼之:“中秋夜劉玉以下犯上,故而被我下令處死,當天就已經稟報過陛下。至於秦豐益暴斃之事,現已查明秦豐益至少在五天之前便已中了慢性毒藥,牛尚書,也就是說,秦豐益是在你管轄之下的刑部大牢中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