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微黃的紙箋上只有四個字:當心曹亮。

纖手一抖,那張紙飄下去,糜蕪心頭湧起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定了定神才彎腰撿起來,沉著臉將信紙一撕兩半,然後再撕,直到撕成碎得不能再碎的紙屑,才覺得心頭那股堵著的感覺舒暢了些。

“姑娘怎麽了?”拾翠見她神色不對,輕聲問道。

“我沒事。”糜蕪飛快地說道。

不會有事。曹亮已經死了。死人翻不了天。

糜蕪取過香爐,把那些碎紙屑都倒進去,跟著晃開火折子,一點火舌忽地探出來,密密麻麻的紙屑瞬間點燃,火苗竄了一下,跟著低下去,變成明亮的紅色,跟著轉暗,最後變成星星點點的灰燼。

糜蕪盯著那一小堆漸漸冷下去的灰黑色,心思急轉。窈娘在鎮國公府,她能打探到的消息,自然是鎮國公的動靜,如此說來,皇後已經挖出了當年蘆裏村的事。

可這件事,只有阿爹和窈娘知道,他們絕不會出賣她,除了他們,還有誰可能知道,又把消息透露給了皇後?

糜蕪垂頭想了一會兒,一時也想不出是誰,便也丟開了。皇後的手段來來回回就只有那些,只要皇帝顧惜她,即便她捅破大天,皇後也拿她沒辦法,這點倒是不用著急。

外間的小灶上吊著給皇帝熬的梨湯,糜蕪起身走過去,用湯匙攪了攪,卻突然皺了眉,這些天裏,就連她偶爾聽見一星半點的消息,都覺得鎮國公府大勢已去,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皇後在這時候竟然還有心思來對付她?

有問題!

卻在此時,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跟著就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外面道:“奉皇後之名,帶江糜蕪過去回話!”

糜蕪放下湯匙,微微一笑,來得好快。

她慢慢走到門前,擡眼一看,來的人是采玉,身邊還帶著幾個宮女、嬤嬤,另有一個眼生的男人,穿的卻是外臣的服色。

糜蕪沒有理會她,只向外走去,老遠便對著聞聲趕出來的王福良說道:“王公公,梨湯熬好了,我這就給陛下送過去。”

王福良定睛一看,認出跟在采玉身邊的男人是宗正寺丞許丹山,心裏便知道有些不對,便道:“姑娘先不著急,等我問問采玉姑娘有什麽事。”

采玉氣勢洶洶地過來,誰知糜蕪壓根就當她不存在一般,連話都不跟她說一句,采玉心裏早有些窩火,接口便道:“奉皇後娘娘懿旨,帶江糜蕪過去回話!”

王福良使個眼色,早有腿腳伶俐的小太監悄悄地蹭出去,一路往禦書房找皇帝搬救兵,這裏王福良陪著笑臉剛要開口,先聽見糜蕪道:“王公公,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我的名字根本就不在宮女的冊子上吧?”

王福良頓時領會了她的意思,笑著向采玉說道:“采玉姑娘,江姑娘是陛下單獨召進來宮來作伴的,不是冊子上的人,沒有陛下的話我也不敢讓江姑娘離開,采玉姑娘稍等片刻,等我跟陛下回稟一聲再說。”

“皇後娘娘的懿旨,江糜蕪,你敢不從?”采玉冷了臉,語氣裏帶著威脅,向糜蕪斥道,“簡直無法無天!”

“王公公你說,”糜蕪還是不看她,只笑吟吟地向王福良說道,“我是該聽陛下的吩咐,還是該聽皇後的?”

王福良怎麽敢答?恨不得自己剛剛沒出來,這樣就不用應付這兩個小姑奶奶了。只得賠笑向采玉道:“姑娘再稍等片刻,陛下那邊很快就有消息。”

采玉原本也算有城府,然而皇後身邊得臉的大宮女,竟然被人連正眼都不瞧,此時不覺氣惱起來,沖著王福良道:“皇後娘娘發下的懿旨,王福良,你是想讓皇後娘娘等著江糜蕪不成?”

“王公公,”糜蕪也看著王福良,“我只聽陛下的呢,憑他是誰,也得有陛下的吩咐才行。”

王福良手心裏都冒汗了,正在暗自叫苦,門外傳來郭元君冷冷的聲音:“一個穢亂宮闈的東西,也敢擺這麽大的架子!”

腳步聲慢慢走近,郭元君被宮女們簇擁著,一步步走到糜蕪跟前,冷冷地看著她。

糜蕪向著她福身行禮,道:“見過皇後娘娘。”

入宮到現在,這是郭元君第一次正眼看她,糜蕪不覺便是一笑,看來她混得很不錯啊,就連皇後這個心高氣傲的女人,如今也不得不正眼看她了。

郭元君見她發笑,心裏便是一堵,於是移開目光向王福良吩咐道:“王福良,你去禦書房走一趟,就說我有要事向江糜蕪問話,就在這福寧宮裏問,陛下若是有興致就來聽聽,若是沒有興致,本宮也不去擾他。”

皇後親自發話,王福良再不敢違拗,連忙答應了,躬身退出郭元君的視線之外,這才撒開腿,一道煙地向著禦書房的方向跑去。

“搬張椅子過來,本宮就在這裏問話。”郭元君冷著臉吩咐道,“福寧宮的人也都過來看著聽著,到時候陛下問起來,你們都是證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