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楚邢拜謝過葉瑾寧後,就有一名小廝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麽話,他臉色一變,壓著狂喜,隨後又給了葉瑾寧一張銀票。

這人出手大方,單是這兩張銀票,就是兩萬兩,他也不知道趕著去接誰,臨走的時候,還說這間酒肆是他開的,以後葉瑾寧在這裏的一切開銷皆免費。

這話說得,葉瑾寧看他都覺得順眼了。

葉邵寅看著葉瑾寧欲言又止,“六妹妹,你跟我說實話,你是怎麽會看人面相的?”

葉瑾寧沒好氣地盯著他,“我說過了,我不會看人面相,我不是外頭那些裝神弄鬼的神棍,我看的是命數。”

“行行行,命數,”在他看來命數跟面相沒什麽區別,“那你是怎麽學會的這項本領呢?要不,你也教教哥哥?”

難道他妹妹以前一直躲在家裏,閉門不出就是在修習面相之術?

葉瑾寧想了想,回答道:“某一天睜開眼就會了。”

她說的是實話,可不是在牌位上的某一天就看得到別人的生平事跡了嗎?

但葉邵寅不信,反而更堅信自己的想法了,覺得葉瑾寧就是個深藏不露的,又不願意教他,故意說的推托之詞。

他也不跟葉瑾寧爭辯,反而提到了楚邢,今天楚邢問葉瑾寧的事,讓他迷迷糊糊中萌生了一個念頭,“六妹妹,你怎麽看待楚公子今日問你的這些事?”

剛提到他,葉瑾寧就跳腳,沒好氣道:“這就是個大傻子,跟他好說歹說就是不改變主意,我就不明白了,去做這掉全族腦袋的勾當,比得上好吃好喝家財萬貫的皇商巨富嗎?”

葉邵寅一噎,突然就有點心虛,他自己就跟楚邢一樣,也在做掉全族腦袋的勾當,而現在他之所以問這個問題,則是因為他正在動葉瑾寧的主意。

像葉瑾寧這種有才能的人,日後想獨善其身根本不可能。

他錯開了眼神,不敢去看她,“你剛剛才收了人家銀票,回頭就這麽罵他,合適嗎?”

葉瑾寧猶豫了一下,正色道:“那不一樣,這是兩回事,我不會為了錢說謊違背我的原則,他就是去送死的,難道我還能說他是去得道成仙的嗎?”

葉邵寅順著她的話想了一下,覺得沒準她願意說人家能得道成仙,對方還會信呢!這一想莫名覺得好笑是怎麽回事?

“你說這個人傻不傻?提的都是些什麽見不得人的皇子?被廢、被殺、被囚禁,就連活不過七歲的皇子也敢拿來問我,晦氣,太晦氣了,還不如問太子殿下呢!如果太子殿下沒死,還有其他皇子什麽事?他在的話,這朝代肯定還能再繁榮個幾十年。”

葉邵寅捂住了額頭,抽了抽嘴角,心想還好大皇子、三皇子不在,不然他們聽到自己在葉瑾寧的嘴裏成了被廢、被殺的晦氣之輩,大概會直接舉著一把刀就殺過來了吧?

也慶幸這裏是楚邢的地盤,周圍被楚邢嚴令不準任何人接近,不然他們兩兄妹今天恐怕是走不出去的了。

姬成澤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被人寄予厚望,說他是儲君,是太子,應當做萬民之表率,不能輸給其他兄弟。

自記事起,他就是孤獨的孤家寡人,他的兄弟們跟他不親近,他的長輩們不當他是孩子,他也沒有朋友,能陪伴他的只有書。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身體越來越弱,嚴重的時候甚至能病入膏肓,昏迷不醒,在他整個童年中,他聽到最多的話就是,太子殿下恐怕命不長久……

多麽戳心的一句話啊,只要一想起來就跟只針似的紮在自己的心口上。

就連他也是這般認為的,沒人會可惜他身體的虛弱,心疼他將會早逝的命運,擁護他的朝臣一聽他活不長久,表面恭維他,背地裏另尋出路,宮裏的人看似憐惜他,暗地裏咒他快點死,好為其他皇子騰地。

他的兄弟們更是野心勃勃,暗地裏拉幫結派,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位置。

他會早死的命運,已經蓋過了他的才能,蓋過了皇帝對他的寵愛,蓋過了所有的一切,別人提起他,也只剩下了身體不好,隨時可能死去的儲君……

他處理完方喬之後昏迷,就是他即將死去的征兆。

沒想到人剛昏迷醒來,陡然想起葉瑾寧,想測一測她的深淺,尋著葉邵寅給他留下的蹤跡,剛到門口,就被皇商楚邢給請了進來。

這一進來,好巧不巧地剛好聽見葉瑾寧說的最後一段話。

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盼著他死,還是有人惋惜他,看得到他這個人的。

他有些動容,眉目都柔和了下來,甚至隱隱浮起了一絲絲的漣漪。

就聽到葉瑾寧下一句話,“太子殿下就是個短命的,你還是不要擁護他了,他那心性看似個狠的,實際上就跟白米飯一樣軟得一塌糊塗,等他三年後死了,看到你為他傷心難過,他恐怕會死不瞑目,就怕他從棺材裏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