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高氏的人並不多,上京時帶了二十來人,逍遙侯府死了一撥,緝捕追殺死了一撥,如今高大郎身邊連同他自己在內,就只剩十二人了。

他們在京城中有人,原以為不難的一件事,誰料到非但沒辦成,還折了這麽多人。

高大郎才怒了。知道是那個永寧公主壞了他的事,便把這口怒氣都記在了她身上。

京城裏封了半個多月的城緝捕他們,好容易現在風聲小了,他們才終於自雲京城脫離出來。

皇帝憐惜逍遙侯府只剩下兩個女眷,賜了西山的“洛園”給永寧公主謝氏。那個園子名氣大到高大郎遠在歆州都知道。

聽說那個公主去了洛園養病,高大郎想起這次無功而返便怒從心起,決定在返程前殺了她出口氣。

他們今日下午上山,潛伏到夜裏,飛爪扒上墻頭,攀著繩索翻墻而入。

但凡宅邸,園子可以多姿多彩,但主路格局大抵差不多。正房必在中路,前後門亦然。高大郎摸到正房,果然見到了那個“永寧公主”,只這公主氣度實在出眾,凜然不懼,女子中少見,讓他生出了愛惜之心。

高大郎臨時起念,決定不殺她,將她擄走。

只帶了這個公主,再沒法翻墻出去,一行人決定走後門。

路上遇到過一隊巡夜護衛,林斐有意呼救,還沒張嘴,高大郎已經極敏銳地將刀架到了她脖子上。待護衛走過去了,高大郎綁了林斐的嘴。他的手還掐到了她的脖子上:“叫一聲試試。”

男人的手很大,掌心有繭。女子的脖頸很細,皮膚柔滑。

一掐即斷。

林斐在夜色中看了他一眼,看到了這男人眼中的兇色,知他不是說笑。剛才走出正房時,外間的小婢、侍女、院門看門的婆子,都倒在血泊中……林斐不再企圖呼救。

一路摸到後門,男人們手起刀落,守門的婆子哼都沒哼出一聲,喉頭血噴了一地,斷了氣。

高大郎借著月光看了“永寧公主”一眼,發現她既不驚也不恐,面色如常,只眉間深沉,顯然在思索脫身之法。他心中贊了一聲,不愧是從漠北風光殺回來的女人。

他們潛行到一處樹林,打個唿哨,接應的夥伴將馬匹牽了過來。

高大郎牽過自己的馬,對林斐挑挑眉。林斐默默翻身上馬,身體輕盈,動作矯健,一看就是精於馬術之人。高大郎翻身上馬,坐在她背後,與她共騎。

一行人趁著夜色下山。

高大郎扯開了綁著林斐嘴巴的布條,問她:“你怎麽知道我是誰的?”

林斐道:“皇帝殺名之下,京畿之地,哪有什麽盜匪。敢破門入室的,最近雲京就只有南邊來的高氏了。”

高大郎道:“我是問,你怎知我一定是我。就算我是高家派來的人,也許我是張大郎、李大郎呢?”

林斐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詐你一下而已。”

高大郎:“……”

高大郎磨磨牙,踢了下馬肚。

“謝氏,我跟你打聽個人。”他說,“林氏,傳言她以絕食相爭,追著你去了漠北。李十一都贊她義烈。是真的嗎?”

林斐道:“是。”

高大郎滿意道:“不錯,不算辱沒我。”

林斐嗤笑。

高大郎問:“笑什麽?”

“笑你可笑。”林斐道,“不過少時一段婚約,十幾年前就退了。你算哪根蔥?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林氏踐行自己的道,與你何幹?

高大郎道:“與我當然有幹,曾經與我有過婚約的女人,豈能是只知道針頭線腦的懦弱無知之輩。”

又道:“我和林氏的事你知道得挺清楚。”

林斐懶得理他,閉嘴不再說話。

下山的道路平緩了下來,高大郎一夾馬肚,眾人提起速度,消失在了夜色中。

半個時辰之後,另一隊人從山上追下來。

追到此處,袁進跳下馬,舉著火把細看地上痕跡,指了個反向:“這邊!”

謝玉璋一身騎裝,腰別匕首,兩只眼睛都紅了,厲聲喝道:“追!”

從嘉佑房中回到正房,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正房諸人,謝玉璋當時腦子就轟的一下。她下意識地便去腰間摸匕首。

可自逍遙侯府滅門之後,那柄匕首已經被她解下來不曾佩戴很多天了。

謝玉璋拔下鬢間金釵握在手裏便沖進了房裏。

林斐不見了,晚秀雙手和嘴巴都被縛,繩子捆在了榻腳上,她拼力掙紮,想努力發出聲音示警。

待給她解開綁嘴的布條,晚秀眼淚唰地便掉下來了,語速飛快,言簡意賅地告訴她:“歆州高氏劫走了斐娘,斐娘令他們以為她是你!”

【斐娘令他們以為她是你!】

簡短清晰的信息沖擊得謝玉璋的腦子轟隆隆的。

冷靜,謝玉璋告訴自己,冷靜,你要冷靜。

“召集護衛!”她道,“與我換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