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3/4頁)

她聽到皇帝恨恨道:“削藩之事,刻不容緩。”

謝玉璋垂下眼眸,知道這個王朝的崩毀,根本無法阻擋。

她既失落,又釋然。

扶大廈於將傾這樣的責任,她原就是擔不起的。早該明白。

以後,便只好好籌謀,如何在草原上先保住自己吧。

雖然在皇帝面前什麽都沒再要,謝玉璋卻給太子妃看了李固那柄匕首。

“以後在草原,我會日日佩戴。”她說,“聽說那裏常常劫掠婦女牛羊,真是野蠻。”

太子妃對著太子傷心了許久,念叨他:“你好好幫寶華看看啊,那五百衛士,兵器盔甲什麽的,可別虧著她。下面那起子勢利小人,覺得妹妹遠嫁,少不得要動些手腳刮刮油水的。”

皇帝休養,太子監國,比起往日的謹慎,多了幾分揚眉吐氣的感覺。

他著了心腹親自去盯著,待到九月初二吉日謝玉璋發嫁之時,五百衛士兵甲馱馬,槍戟刀盾,皆是齊整的。

出發前五日,朝霞宮的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寢殿裏,不知道何時多出了十幾只箱籠。

待宮人退下,殿中只有謝玉璋和林斐時,謝玉璋打開箱蓋,頓時一張海棠朝顏被映得黃燦燦的。謝玉璋長長吐出一口氣,合上了箱蓋。

楊懷深看似瀟灑,其實還沒成親所以根本沒私產。他每個月的俸祿都要上繳,然後再從府中領取月銀。當然了,他是父母心愛的小兒子,有爹娘私下的貼補,他也不會缺錢花就是了。

只是比起來,謝玉璋才是真正的有錢。

謝玉璋是皇後之女,她從出生就有封號,有食邑,從小就拿著供奉。更不要說,她手裏還攥著皇後留給她的私產。

她只保留了皇後從勛國公府出嫁時作為嫁妝帶出來的田產和不動產,其余,皆兌現成黃金。

“走吧。”謝玉璋對林斐說,“陪我一起送去吧。”

林斐不疑有他,跟著謝玉璋一同,親自將這些箱籠押送到了勛國公府。

勛國公府早有準備,楊長源的內書房後有一排倒座,原就是他的庫房,特意騰出了一間給謝玉璋。

待箱籠都放進去,堅固的鐵門上了大鎖,楊長源將鑰匙給了謝玉璋。

“拿著。”他說,“舅舅替你收著,將來你回來……”

他有些哽咽,說不下去。

有幾個和親的公主還能大歸的呢?太少了。

謝玉璋卻沒客氣,接過了那柄鑰匙,笑道:“那就勞煩舅舅了。”

這孩子,怎麽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呢。

楊長源又想,哪怕是謝玉璋回不來了,將來若是她的孩兒能回來,便將這些都還給她的孩兒。

正唏噓,謝玉璋又捧出一只匣子,雙手奉上:“舅舅,這是當年母後嫁妝裏的田莊、店鋪、房舍的地契,這些我也帶不走,都還給勛國公府吧。”

楊長源沒推卻。出嫁女沒了,若身後沒有兒子,嫁妝原也是要收回的。只是姐姐嫁的是皇家,外甥女是公主,勛國公府怎麽也不會去跟皇家爭產,便默許這些都留給謝玉璋了。

此時謝玉璋還回來,是謝玉璋拎得清。

謝玉璋的話卻還未說完。

“舅舅。”她面色凝重起來,道,“如今的形勢,舅舅想來比我更清楚。這天下亂象已生,我此行北去固然不輕松,舅舅留在雲京,我卻也不放心。這偌大的勛國公府幾百號人,不知道每日消耗多少米糧。我勸舅舅不如深挖地窖,多儲糧米,以防萬一。雖費些錢,咱家卻也不是費不起。若真有什麽,便是救命了。”

楊長源吃驚地看著她,怔忡良久,嘆息道:“寶華,你……長大了啊。”

楊長源這口吻,謝玉璋一聽便放心了,笑道:“我定是多事了,舅舅一定已經在做了是不是?”

她從前在誰眼裏都是小孩,楊長源從前斷不會與她分說這些事。此時他卻告訴了她:“前兩年便在做了。家中地窖,常備兩年之糧。每年以新米換陳米,陳米賣出去,雖折些價,於大事來說,不過小小代價。”

謝玉璋長長籲了一口氣。無怪乎雲京動亂、血流成河,勛國公府卻全須全尾地熬過來了。

“舅舅既有此遠見,我就不瞎操心了。”謝玉璋笑道,卻又說,“我此去要過河西,河西之地,天下兵馬之首盛。我瞧著李銘李大人是個有成算的,舅舅不妨考慮一下將阿深哥哥送到他那裏歷練歷練。李大人麾下的李七郎、李十一郎,都是阿深哥哥的朋友,定能將他照顧好。”

楊長源覺得怪異。

便說是突然經事,人一下子懂事起來的確是可能的。可突然一下子,眼界從玉釵紗裙開闊到了家國軍政,這是怎樣大的一個跳躍?

“你自己想的嗎?還是誰同你說的這些事?”楊長源忍不住問。

謝玉璋抿唇一笑,道:“我本就聰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