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7頁)

話音落地,只見江淮高高地擡起了他那張俊秀的臉,甚是清高地看向蕭雁遲,冷淡如煙,寡涼似水,視死如歸地說:“走。”

亥時,夜微涼。

江淮鬼鬼祟祟地從梁王府的後角門出來,貼著墻垣緩慢移動,走到巷口探出身子掃了一眼街衢,夜間宵禁,杳無人煙,黑漆漆的一片,唯有淡白的月光落到街心,更添了幾分靜謐詭異。

他把腦袋縮回來,心想已是宵禁,好不容易逃出了王府,待會兒可不要被巡城軍抓起來……

可偏偏怕什麽就要來什麽,他正思忖著該躲去哪裏,忽覺身後刮過一陣涼風,被人在肩膀上拍了兩下。

沐在涼涔夜風裏的身體陡然僵住,他腦子登時一片空白,膽顫地轉過身,見一個頭戴蓑笠遮住了大半張臉的男人站在他身後。

他正要詢問對方貴姓,那人先把蓑笠寬沿往上挑了半寸,謹慎地環顧過四周,沖他低聲道:“快跟我走。”

江淮呆愣了少頃,半天才反應過來。

楚伯伯?

為了不打草驚蛇,楚晏是喬裝成商人回的長安,帶了十幾個身手利落的暗衛,身肩重任而來。

他打扮成漁夫,戴了能遮住臉的笠帽在梁王府門外徘徊了數日,觀察著裏面的情狀,正等待著時機混進去,依旨行事。

可偏偏運氣不好,這幾日蕭佶一直在家,楚晏不敢驚動蕭佶,正一籌莫展,卻看見江淮從王府後門出了來。

楚晏把江淮帶去了自己落腳的客棧,聽他說了這些日子的際遇,又問了他梁王府內部的情狀,得到了一條極有價值的消息。

聽蕭雁遲說,蕭佶會於三日後去駐地巡視宛洛守軍。

楚晏思索了許久,又在心裏推演布置了一番,把暗衛叫進來,分派下任務部署,準備趁三日後蕭佶不在府中,把梁王世子蕭騰給帶出來。

做完了這些事,他又囑咐江淮:“現在世道亂,為了安全起見你就躲在客棧裏,別出去。”

江淮頷首,察言觀色,見他仍顯憂容,試探著問:“除了要拿蕭騰,您還有別的事要做嗎?”

楚晏站在客棧那粗陋的窗前,望了眼窗外的沉釅夜色和暗淡星河,緩慢道:“有,還要救我的女兒。”

……

自蕭逸走後,楚璇就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她從前見蕭逸批奏折,提筆蘸墨,信手揮毫,一氣呵成,看上去甚是流暢輕松,可當這活兒到了她的手裏,卻如河水入了淤泥道,滯塞難行。

蕭逸走得匆忙,臨行前只來得及向她說明朝堂大致境況和各署寮的運作,至於更深更細的須棱,最後還得靠她自己來弄明白。

好容易弄明白敢下筆了,案牘已堆積如山。

她打了個呵欠,擡手撩了撩香鼎裏飄出的龍涎香霧,一邊聽著侯恒苑的稟奏,一邊奮筆疾書。

說完了南郡的洪災,侯恒苑又拿出了關於撥送賑災糧款的折子。

“娘娘,這戶部侍郎高喬罪犯貪瀆,已令禦史台將其捉拿歸案。但其黨羽至今尚未查清,與他同供職於戶部的幾名官吏甚是可疑,陛下走前已有吩咐,先放著不動,等他回來一並處置。可不動歸不動,您不能還讓戶部管理賑災錢糧,這不等於是送米入鼠窩嗎?”

楚璇放下了筆,一直等著他說完,才慢慢說:“您把奏折翻過來看一下。”

侯恒苑翻到底,見秀致小楷寥寥數行,寫道:著令戶部籌集賑災糧款,由禦史台監督核賬,交監察禦史全權督辦賑災事宜。

他拍了拍腦袋,道:“臣想起來了,這個折子您前天還特意與臣商量過,唉,真是人老了,腦子不中用了,還望娘娘恕罪。”

楚璇半點責怪之意都沒有,反倒是心裏忐忑,生怕自己真得出疏漏拖了後腿。

因而反過來安慰了侯恒苑幾句,又低下頭批手上的折子。

侯恒苑又稟了些瑣碎小事,楚璇一一給了應對,他正要告退,太後來了。

自打蕭逸走後,太後就隔三岔五地要來鬧騰鬧騰楚璇。

一會兒說宮人不夠用,要內值司再添,一會兒又說自己頭面首飾舊了,點名要楚璇那裏收著的幾套。

總之大事沒有,小情不斷,細碎纏黏到好像是在故意考驗楚璇對她的耐心一樣。

今兒她依舊來者不善,一進殿門,也不管侯恒苑這個外臣還沒走,立即就給楚璇甩臉子。

“你可真忙,垂簾聽政了就是不一樣,天天就顧著召見外臣,怕是連哀家的殿門朝哪兒開都忘了。”

楚璇剛起身斂袖施了禮,聞言一怔,眨了眨眼,面露茫然。

這又是怎麽了?是新送去的宮女不乖,還是新給的頭面不香?

太後見她真忘了,慍色更深,惱怒道:“你忘了,你答應過申時要陪哀家去拜太廟給皇帝祈福,這都什麽時辰了?你得了玉璽管了朝政就把自家男人忘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