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4/6頁)

蕭逸心裏一動,擡頭看向太後。

太後鄙夷且嫌棄道:“哀家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沒出息的!你這麽的,打明兒起讓楚璇來陪我,我給她治一治這嬌貴的毛病。”

蕭逸忙道:“她都這樣了,您還想著要欺負她?”

太後當即揮手朝著他腦門又是一耳刮子,怒道:“你懂個屁!你生過孩子?就照哀家說的辦,明兒要是見不著人,哀家就到昭陽殿來請,你們看著辦吧。”

說罷,威風赫赫地攬起臂袖,昂首闊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莫名其妙又挨了兩巴掌的蕭逸盯著殿門半天沒回過神,等回過神來,殿門前已空空,太後的輦轎早沒影了。

可蕭逸還是不甘心,朝著席天慕地的雨簾充滿控訴、聲嘶力竭地喊:“那您也沒生過孩子啊!”

被太後這麽一鬧騰,蕭逸反倒好像是小鬼還了魂,來了精神,也恢復了力氣,勸著楚璇白天去祈康殿裏坐一坐,因前朝事多,他在白天時實在顧不上她。

當然,他也沒完全就信了太後,還是怕楚璇會受委屈,讓高顯仁跟著,囑咐他一有不對勁就遣人來報信。

楚璇自打四年前入宮,就對祈康殿在心裏落了陰影,見著太後更是心裏發憷,怯怯糯糯的模樣,大氣都不敢出。

好在太後這會兒倒沒為難她,只是領著她順著禦苑轉了一圈,如今已是冬季,又剛下過雨,天冷路滑,小徑泥濘,宮人們生怕楚璇會有個差池,忙不叠地把禦苑裏外的路清掃了一遍又一遍,才敢放楚璇來走。

其實她挺不願意活動的。

這孩子月份大了,她帶著很吃力,每天就想窩在殿裏打盹兒,蕭逸倒是得空想帶她出來走走,可被她一通撒嬌喊累,他心軟拗不過她,也就由她去了。

如今換成太後,楚璇自然不敢說個‘不’字,更不敢對著她撒嬌喊累,只得強撐跟著她。

百花盡斂的時節,舉目望去一片荒蕪,唯有松柏蓊郁常青,枝葉瀝瀝的滴著水,是昨夜殘存的雨。

太後領著楚璇轉了一圈,開恩準許她在石亭歇一歇,見她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沒忍住,道:“你以為哀家是在折騰你?要不是為了思弈那狗崽子,哀家才不願意受這份累呢。”

隨侍在側的宮人們聽太後管皇帝叫狗崽子,各個一派恭敬地垂眉斂目,把頭幾乎低進了衣領裏偷笑。

楚璇依舊緊張,笑不出來,只柔柔弱弱、甚是無辜地看著太後。

太後接著說:“哀家這些年研究了許多關於女子生產的書,這官門裏的貴婦都覺得該深閉宅門養著,讓侍女端茶倒水,恨不得把根生在床上。其實不然,出來吹吹風,走走路沒壞處,你瞧那鄉間農婦,懷了孕照樣幹農活,還有把孩子生在地裏的,人家照樣一個接一個地生,沒聽說誰虧了氣血、傷了底子的。”

“還有啊……那些燕窩魚翅老參吃點就行了,別一個勁兒地灌。你這麽個小身板,禁不住這麽補。你今早喝過參湯了,等午膳就讓他們把補湯撤了,上些新鮮瓜果菜蔬,你胃口不好,就別過油放佐料了,直接清水煮,吃完了睡半個時辰,哀家領著你再去磬歌台逛一逛。”

楚璇深覺她說得其實很有道理,但又不免疑惑:“您研究女子生產的書做什麽?”

這話一問,太後的臉色陡然黯了下去。

楚璇心裏一咯噔,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慌亂不已,正想著要補救一下,卻聽太後長長地嘆了口氣:“哀家的親姐姐就是生孩子難產死的。”

“那個時候哀家就跟你現在這麽大,懵懂天真,什麽都不知道。看著自己親姐姐血崩而亡,卻是無能為力。人就這麽死了,再也回不來了。哀家就算把全天下關於女子生產的書全都搜羅了來,研究得再精深妙進,也不能令姐姐起死回生。可人就是這樣,明知道無能為力,還是忍不住要去做。哀家寡居多年,深宮寂寂,有大把的時光可消磨,便將那些書翻了一遍又一遍,好像那書裏有可穿梭時光、彌補遺憾的暗道……”

寒風淒淒,落葉簌簌。

楚璇聽得心裏難過,也忘了畏懼,不由得把手撫在了太後的手背上,卻見太後眼睛一亮,傷慨驟然消散,盯著她的手腕,道:“這是新羅進貢的粉翡手鐲?”

楚璇的腕子上確實戴了個鐲子,方才一直掩在闊袖裏。

她首飾太多,也記不清來歷,只依稀記得應當是蕭逸給她的。

這粉翡是濡種,質地通透,水頭足,乃難得的珍品,當時楚璇還稀罕了一陣兒,可過後蕭逸又給了她許多別的,一樣的質地優良,一樣的做工細致,漸漸的就把這個拋諸腦後了。

今天把它戴出來是因為它跟自己的冬衣顏色相配,楚璇想著這個粉色很是溫潤乖巧,大約太後會喜歡,才最終在出門前擇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