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3/6頁)

蕭逸懶得說話,也沒看她,只歪了頭搭在自己蜷起的膝蓋上,悶聲道:“消息還挺靈通。”

“不是……”太後忿忿道:“那小妖精除了一天到晚勾你的魂外,她還能幹點什麽?懷個孩子都懷不好……”

她見蕭逸深埋著頭,一副飽受打擊、戚戚傷心的模樣,大為心疼,放軟了聲音道:“沒事,母後再給你找幾個絕色大美女,你從小身體就健壯,跟個小牛犢似的,人又絕頂聰明,種兒是頂尖的好,只要地再好了,不怕生不出健康的皇子。”

袁太後本是當年閩南節度使上貢的貢女,出身鄉野,家境貧寒,和她姐姐憑著好相貌才入選,及至後來充入內庭,撫育皇子再到當上太後更是有幾分運氣在裏面的。

多年的宮闈生活,養尊處優,已將她身上天生的那點鄙俗粗陋磨得差不多幹凈了,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睥睨塵煙、優雅矜貴的模樣,只有在自己兒子跟前,才會不經意地露出原形,說些鄉間的粗俗話。

她這麽說了,蕭逸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抱膝而坐,一動不動,跟個已經坐定了的老僧似的。

太後上次見他這模樣還是徐慕死的時候,傳令官把喪信傳入宮闈,蕭逸起先還不信,覺得是徐慕在誆他玩,直到連徐慕生前穿著的沾了血的鎧甲翎盔都一並送到他跟前,他才信了。

信了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十歲大的孩子,坐在宣室殿的禦階上一坐一整宿,動也不動,把太後嚇得叫了禦醫來看,禦醫說沒事她才放心。

十多年過去了,蕭逸在波雲詭譎的朝堂紛爭裏成長飛速,早已不是當日的稚弱孩童,也練就了一份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可沒想,這一夜竟好像突然被打回了原形,又變回了那個孤弱無依,在深宮裏艱難生存的少年天子。

太後心裏有些不安,搖了搖他的肩膀,“哀家跟你說話呢,你倒是回句話,別跟沒聽見似的。”

蕭逸擡起頭,目光空靈清澈地仰望向她,認真道:“蕭家的宗族裏這幾年生出了幾個漂亮聰穎的孩子,您都見過,您更喜歡哪個?”

太後被他問得一愣,“你要幹什麽?”

“您挑個順眼的,乖的,養在跟前,萬一……朕先把他過繼到您膝下,再留份遺詔,朕這些年在朝中扶持了許多忠義之臣,他們定會依旨輔佐新君的。可能剛開始會有些艱難,可不會像朕小時候那麽難,您還是太後,還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一切都沒變。”

太後怔怔地看著他,明明眼前人那麽平靜,那麽冷靜,說話那麽有條理,可給她種感覺,怎麽好像跟……瘋了似的。

“……思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蕭逸臉上一派平風水清,自然地點頭:“我覺得,人生真是沒意思得緊。我自個兒命不好,我如今也承認了,克父克母還克妻,連自己的義兄、朋友都克,您說克到最後什麽都不剩了,我自個兒活著有什麽意思?我剛才還在想,要不是我親娘是被梁王害死的,有不共戴天的仇橫亙在中間,這皇位他想要我就給他了,讓這老東西也來試試這滋味,當我坐得多高興嗎?真是的……”

太後結結巴巴道:“不是……你……別這樣,我有點害怕……哀家有點害怕。”

蕭逸神情淡淡,“你怕什麽?你是太後,誰又能拿你怎麽著?不光不會把你怎麽著,他們還得巴結你,貢著你,因都不是正統正根的天子血脈,誰想坐這個位子都得先求一個名正言順,名正言順自哪兒來,還不是從你這個太後這兒來嗎?”

太後終於在如風怒卷的慌亂裏找到了一絲絲理智,她冷眸盯著蕭逸,道:“照你這意思,哀家這麽多年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都白費了唄?你小時候哀家生怕讓人把你給害了,那麽多年小心翼翼、殫精竭慮都喂狗了唄?一切都得從頭再來,還得把從前受過的驚嚇再受一遍,而且扶上位的新天子還不一定有你聰明,比你有指望。”

她扶了扶鬢側的金鳳珊瑚珠釵,反倒冷靜了,甚是平淡道:“那咱們還廢話什麽,都別活了,咱們就盯著楚璇那肚子,她能平安生下孩子,日子就該怎麽過還怎麽過,她要是……要是個沒福的,你幹脆讓工部在陵寢裏修三個坑,咱們一人一個,將來到了地底下咱們再接著互相折磨,跟在陽間的日子一樣過。”

蕭逸又把頭埋在膝間,不說話了。

太後看他那副懨懨的樣子,越看越來氣,上前照著他的腦袋來了一耳刮子,怒道:“你還想在這裏坐多久?楚璇可跟徐慕不一樣,當年你這樣時徐慕都涼透了,如今楚璇可還熱乎著呢。你當女人難產只跟身體底子有關?情緒也占了大頭。那小妖精一肚子心眼,她能看不出來你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