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4/5頁)

但……他心裏一動,不知怎麽的,突想起了那個隱在梁王身後,雲裏霧裏總不見真身的幕後黑手。

一直以來蕭逸之所以找不出他,就是因為他總是躲在暗處,凡事不出頭不露面,如魅如影,卻總不落在實處,凡是探向他的手,皆摸了空。甚至若非十二年前那枚迦陵鏡的出現把他勾了出來,或許蕭逸連他的存在都不會知道。

他凝神想了想,這個人之所以不出現,或許是因為他和梁王之間的爭鬥太激烈,過招太頻繁,幾乎將所有的縫隙都填滿了。這神秘人若要做什麽,通過梁王即可,根本無需自己動手。

那如果沒有梁王呢?或者說……當出現重大變故,急需拿主意的時候,而梁王恰巧不在長安……就像十二年前,那枚迦陵鏡出現時梁王沒在邵陽,他才不得不鋌而走險,自暗影裏走出來,親自殺人奪鏡。

十二年後的今天,他為什麽就不能通過巧妙設計而使與當年類似的困境重現,逼他做出抉擇呢?

蕭逸將手探進被衾裏,尋摸著握住楚璇的手,那滑涼若絲緞的觸感在他掌心蔓延開,如透腦的靈藥,一瞬讓他的思緒變得無比清晰敏捷。

……

侯恒苑在清流朝臣間的奔走十分得力,原本他們對楚璇和梁王之間的那層關系十分忌憚,在侯恒苑的遊說下,漸漸息了反對之聲,或是保持緘默,或是擁護,總之朝堂上關於立楚璇為後的阻力少了許多。

蕭逸秘密知會了禮部,將立後大典擬定於下個月初十,讓他們提前準備宗祭廟饗和授金冊金印的章節,並知會尚衣局,不歇晝夜地為楚璇趕制鳳冠袆衣。

甚至連名目蕭逸都想好了,到時就對外宣稱:戰事方歇,與民休養,皇家一切禮典皆從簡從儉,不宜窮奢。

其實不過是借著節儉的名頭將日子往前推,不然,按照陳規舊俗,自立後聖旨下到大典,至少得三個月的時間來準備。

三個月……那時楚璇的肚子都該顯懷了。

辦好了這些事,蕭逸選了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帶著楚璇進了祈康殿,向他的母後請安。

自上次太後派人在坊間散播楚璇和江淮的流言蜚語,打亂蕭逸本已著手的立後計劃,母子兩人很是冷戰了一陣。

起先太後的身邊還有素瓷陪著,覺不出什麽。可後來素瓷在長安生子,坐完月子後被範允接回了淮西,太後膝下空空,連個可說話的人都沒有,才覺出日子清冷,當真孤寂枯燥。

因此當蕭逸和楚璇態度謙卑且恭順地上門時,她的臉色雖然難看,但卻沒多為難他們。

這立後之請一提出來,太後自然是不情願的,想起當年親姐姐的無辜枉死在梁王手上,想起楚璇和梁王的那層關系,只覺一口氣堵在胸前,滯郁難紓。

但好在,侯恒苑不放心蕭逸,擔心他無法說服太後,早來祈康殿請過安,把楚璇向他保證過的,會與梁王斷絕來往告訴了太後,又拿皇嗣說事,一番陳情,太後才勉強答應了。

答應是答應,但瞧著楚璇還是不順眼,沒說幾句,便趕他們走了。

這一關算是過了。

眼瞧萬事俱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除了梁王府的帖子隔個三五天就會被送進長秋殿。

楚璇心裏早有了計量,凡事都得有個取舍,且在緊要關頭優柔不得。

連雁遲都知道,這孩子只能以嫡子的身份降生,而絕不能以庶子的身份托生。她不為自己,為了孩子,也得狠下心闊步往前走。

但凡事又都有個根須來歷,她在梁王府長到十四歲,不管當初入府的緣由如何殘酷,到底在王府裏受教養多年,總得有個明明白白的了斷。且就算她不去了斷,憑她外公的手腕和為人,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楚璇耐著性子,等收了足夠多的王府帖子,坊間與朝野上下皆知,她辭了無數次的梁王府召請,才迫於無奈,低調離宮,回王府省親。

白龍駒昂首嘶鳴,馬蹄錚錚踏地,穩當地停在了王府的正門外。

楚璇由畫月和霜月攙扶著下車。

門前須彌座上的漢白玉石雕獅子依舊氣勢恢宏,傲姿視天。從前楚璇覺得它很高大雄壯,甚至是猙獰可怖的,可今天站在府門外再看,卻覺得它似乎矮了些,舊了些,再無往日風姿。

大約歲月無情,風蝕雨浸之下,不光催人老。

她穿過花苑水渠,進了梁王的書房,這一回倒是只有梁王自己在,不見蕭騰。

“璇兒,你可真是難請,我下了那麽多次帖子,終於把你給請來了。”梁王以軟綢布擦拭著手裏的短刃,眼皮都沒擡,漫不經心地說。

楚璇不等他讓坐,自己徑直擇了把椅子坐,和婉一笑,宛如從前回王府時那般乖巧柔順,慢吟吟道:“若不這樣,怎能讓群臣知道,我並非自願回梁王府,而是受您脅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