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頁)

蕭逸沒忍住笑出了聲,低頭看看被她推開的桂花糖盒,擡起頭時視線向著前方一凝,收斂了笑容,道:“我約的人來了。”

楚璇忙回頭看去,倏然一驚,蕭逸約的人竟然是……江淮!

多日不見,江淮依舊一派風光霽月的翩翩公子模樣,深藍錦衫,封襟繡一株別致的墨蘭,緩緩而來,宛如一幅風韻飄逸的丹青。

她驚愕地盯著江淮看了半天,直到蕭逸沉下嗓子咳嗽了一聲,才訕訕地把視線收回來。

江淮顯然也沒有料到蕭逸會帶著楚璇一塊兒來,向他躬身施過禮,視線在楚璇身上凝了凝,才落座。

三人對酌,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沉滯,自然用作寒暄的廢話也不多,蕭逸很快便切入了正題。

“你這些日子替梁王往禮部安插了兩個人,雖不是要職,但是掌管太廟宗祭,你們想幹什麽啊?把心思又用在蕭家的列祖列宗身上了?”

蕭逸的話悠悠緩緩,語調輕揚,依楚璇聽來,不像是動了怒來找江淮算賬的。

江淮瞧上去很是鎮定,平波無瀾地看向蕭逸:“若陛下覺得臣行為欠妥,那處置臣便是。若是為了這事特意微服至此,那臣真是要惶恐了。”

這話聽上去恭敬,實則充滿了挑釁。

楚璇像看熱鬧大戲一樣,目光瑩亮地看向蕭逸,等著他更精彩的應對。

蕭逸冷眸瞥了她一眼,道:“你回京的時日已經不短了,在朝中任職已有好幾個月,偶爾也會聽人提起徐慕吧,你就全信了梁王的說辭,一點都沒懷疑過嗎?”

楚璇睜大了眼,滿是驚訝,蕭逸今天竟是來攤牌的嗎?

江淮臉上的表情與她一般無二,驚愕瞠目許久,才滿是譏誚道:“原來陛下早就知道臣的身份了。”

蕭逸給他斟了一杯熱茶,悠然道:“梁王叔是怎麽跟你說的,你父親當年是他派到朕身邊的細作,被朕發現,指使常景害死了他?”

江淮神色冷硬:“難道不是這麽回事嗎?”

當然不是!

本來在看戲的楚璇猛地抻出腦袋,剛想替蕭逸辯解,卻又被蕭逸狠剜了一眼,她忿忿地又把腦袋縮回來。

“安郎。”蕭逸放緩了語調,喚出江淮的表字,語氣隨意,像是在喚闊別多年的老友一樣。

他道:“當年朕登基時才只有四歲,梁王叔擁兵圍宮,是徐慕率禁軍殺進了太極宮,是他親手把朕抱進了宣室殿,抱上了龍椅。若他是梁王細作,若朕當真難容他,那麽今日,坐在這龍椅上的人就不是朕,所有的事都會不同。”

他說到最後,竟將視線落到了楚璇的身上,聊有深意道:“有些人的境遇也會不同。”

楚璇心裏一動,生出些微妙的感覺。

還未等她細想,耳邊傳來江淮疏離寡涼的聲音:“當年的恩怨臣知之甚少,只有一件事臣知道,父親死後,梁王力求嚴審,是陛下和侯恒苑將此事摁下。父親死無全屍,您卻連一個公審都不願意給他,如今您說你們是忠臣賢君,情義甚篤,若您是臣,您會相信嗎?”

蕭逸道:“那是梁王叔把事情栽贓到了常景的身上,他們同為輔臣,若是眼睜睜看著梁王叔鬥倒了常景,那麽朕便會失去一個牽制梁王叔的人,為了大局,當年是不得已為之。”

江淮緘默下來,眼中冷光淩然,顯然不信。

蕭逸閉了閉眼,耐心道:“安郎,你是讀聖賢書長大的,該知道君子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你不信的事朕也不強迫你信,只是你如今身在朝堂,行事便利,可以去查,可以多聽,凡是發生過的事情不可能毫無痕跡,不可能有人可以顛倒黑白一輩子。”

“只是在查明真相之前,你最好不要貿然站隊,保護好自己。還有……”他的神情陡然變得嚴厲冷冽:“你幫著梁王往禮部塞幾個人事小,可要是你手上沾了不該沾的血,做了損害社稷的事,就算你是徐慕的兒子,朕也不會留情。”

江淮面容緊繃,也不知是聽進去沒有,沉默了片刻,起身要告辭。只是他揖禮過後卻沒走,怔怔地看著楚璇,唇邊提起一抹邈遠清淡的笑:“楚伯伯曾經告訴過我,他與我爹是結義兄弟,他們曾經說好了要做兒女親家的。我先出生,他們約定將來我長大了一定要娶楚伯伯的女兒為妻。”

他凝睇著楚璇,眼底透出溫潤的光:“這是個秘密,我答應了楚伯伯誰也不說,包括梁王。”

語罷,他後退幾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璇愣怔了許久,回憶著他的話,只覺有一座深埋已久的冰山自水面緩緩露出真容,帶著被塵封的真相。

她要再往深處挖,卻覺手背一熱,蕭逸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別費腦子了,今天帶你出來就是要把什麽都告訴你。”

他劍眉輕揚,看向天邊似血燦爛的斜陽,道:“走吧,還有最後一個地方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