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3/4頁)

那便只能從‘奇巧’二字上做文章。

楚璇美滋滋地把腰帶拿到燭光底下照著,腰帶的紋飾是十數朵太陽花,向著光而生,花芯織出一副笑臉,眉眼彎彎,弦鉤如月,笑得無憂無慮。

她從篾簍底下拿出鉤針,細細密密織起,離蕭逸的生辰還剩三天了,她得抓些緊。

冉冉進來給她添了一盞燈燭,見她低著頭忙活,道:“姑娘,你歇歇吧,讓奴婢替你織。”

楚璇搖頭,眸中星芒閃熠,緊緊凝著那明媚的太陽花:“我一定要親手織。”

冉冉心事重重地看了看楚璇,慢慢退了出去。

夜色沉釅,行宮中一片安謐,有一個黑影從墻角的另一邊拐出來,交給冉冉一個紙包,壓低了聲音道:“雁遲公子吩咐,就在聖壽節當天動手,那日皇帝要在興慶殿宴請突厥和新羅使臣,群臣百僚都在,他必走不開,你把藥下在姑娘的茶裏,尋個理由給她告假,接應的人已妥,不出一個時辰就能把她送出去……”

蕭逸生辰當日,天公不作美,竟下起雨來。濛濛雨絲連綴天地,細密織就,驪山行宮裏一片灰靄霧影,飛檐瓊閣都顯得格外模糊。

值得高興的是,素瓷總算安然到了行宮。

太後那邊思女心切,與素瓷話了大半天的家常。

當年先帝龍馭賓天,留下他們孤兒寡母,好多年太後都活得戰戰兢兢,看著幼小稚弱的蕭逸,生怕會讓人把他害了。

蕭逸長到十歲,從來沒在宣室殿用過一頓膳,都是在祈康殿,母子二人一同用,外面人送進來,試毒太監嘗過,高顯仁再用銀針測過,送到太後跟前,她還得讓身邊心腹再替蕭逸嘗一遍。

而這個替蕭逸嘗毒的人便是只小他幾個月的素瓷。

如今蕭逸羽翼豐滿,日子已不同從前那般辛苦,可太後每每看見素瓷,總會想起過去那段母子兩相依為命孤苦飄搖的日子,待她也就格外感念親近。

素瓷陪著說了一會兒話,看看更漏,笑道:“女兒回來還沒有去向陛下請安,如今大半日過去了,若是再不去,禮數上該說不過去了。”

太後聽她提及蕭逸,不由得冷下臉,哼了一聲,沒好氣道:“咱們陛下如今可是長大了,不同於小時候,未必願意看見你呢。”

素瓷自來時便聽翠蘊說了些太極宮裏的事,心中早有準備,溫和哄勸著太後:“陛下是最重情義的人,也是最孝順的人,女兒相信,不管再過多少年,他待女兒、待母親都會一如往昔的。”

太後臉色緩和了些,想起蕭逸這些日子總給她送東西,還都是高顯仁親自過來送,想來是有意要跟她和好,再想到今日好歹是他的生辰,不好總置氣,便也就不說什麽,放素瓷過去了。

素瓷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加上又是極謹慎穩重的性子,走路極慢,到了興慶殿前,侍女收起油紙傘,她見雨水順著飛檐落到地磚上,慢慢洇開,將地磚洗刷得油亮冰滑。

她停在殿外,讓人去通報,沒多時高顯仁就親自出來,遞出臂彎讓素瓷扶著,小心翼翼地進了殿門。

霽藍釉爐裏焚著龍涎香,乍一進門,馥郁芬芳便迎面撲來,嗅進去只覺暖融融的。因聖壽至,帳子都換了喜慶的明紅色,以金線縷著如意祥雲紋,因天氣陰沉,殿內燃了燈燭,緋色光暈柔轉漫開,耀得人心裏暖暖的。

素瓷剛站定要行禮,忽見楚璇撥斂著裙紗從禦階跑了下來,抓住她的手,“小姨。”

她看著楚璇那美艷驚目的眉眼,有些恍惚。

當初她剛剛得封郡主,宮裏的人都欽羨不已,從前平起平坐的姐妹見了她也得磕頭,明面上都是恭賀道喜的笑臉,可背過身去總會生出些微詞。

她生過氣。

她自小便被送入宮裏,性格最是寬厚溫和,不爭不搶,有什麽好東西都想著一同當差的姐妹,有了錯處她也幫著遮掩。可如今,就因為她掙了個好前程,且不說這好前程還是當年用命換來的,就忙不叠把她過去的那些好都一概抹煞,嫉恨多得都快掩不住,也著實令人傷心。

那個時候,倒是楚璇,見了她總會笑容甜甜,清清亮亮地叫一聲小姨。

素瓷自忖沒有待她多好,只是瞧著她小小年紀被送進宮裏,在深帷夾縫裏掙紮生存,還要看太後臉色,身體又嬌弱,動不動就生病,覺得她可憐,也就在太後為難她的時候幫著說了幾句好話。

太後十分厭惡她,好話也不敢說太多,不過察言觀色,拿捏著分寸,少少地說上幾句,有時候管用,大多數時候都不管用。

就這麽點微末之恩,卻被她牢牢記在了心裏,素瓷那時只可惜,自己受封郡主後很快就嫁了出去,若是不嫁,留在宮裏,必會比從前更加護著她。

想起這些往事,她看向楚璇的目光愈加柔波流動,溫聲道:“兩年不見,貴妃娘娘一切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