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謀

紗沒有招她,人招她了……

楚璇狠瞪了蕭逸一眼,將紗帳甩開,柔軟纖薄的帳子綻開了數道波漪,圈圈柔瀲蕩遠,上面的團繡紋飾縷著金線,在蕩漾裏爍光熠熠,一下一下晃著人的眼。

蕭逸一陣發懵,緊跟在楚璇身後:“不是……誰又惹你了?你怎麽了?”

楚璇彎身坐在繡榻上,低著頭悶了好半天,才道:“我不想喝白粥了,我想吃切鲙。”

蕭逸道:“你不想喝白粥可以,但是切鲙不能吃。”他瞥了眼窗外,光禿禿的枝椏迎風亂顫,不時卷起些微砂礫撲打在茜紗上,“這天涼了,生食傷身,禦醫說了你膳食不調,脾胃不和,還不好好養著,這麽糟蹋自己身子將來有你受的。”

楚璇眼睜睜看著,他跟個迂腐的老學究似得拿出了說道的氣勢,語重心長到讓人無從反駁。

她原本也不是非要吃切鲙,她最在乎的也不是自己每頓吃什麽——默默凝睇著蕭逸,手指不由得蜷了蜷,縮進袖子裏,楚璇又低下了頭。

蕭逸坐到她身側,將她攏進懷裏,撫著她的臉頰,柔聲問:“璇兒,你到底怎麽了?”

楚璇窩在他懷裏,喃喃道:“我是不是應該聽話……皇帝陛下永遠都是說一不二的。”就算你想納新妃,我也得聽著,還得高高興興賀喜,因為不妒是女子之德——去他的女子之德!

蕭逸卻有些莫名,他凝著懷中看上去無精打采、頗為憂郁嬌弱的小美人,笑開:“不會吧……朕就是不許你吃切鲙,你就這麽委屈啊?這天下美食這麽多,膳房定能做出又健康又美味的膳食,朕讓他們依照你的口味研制幾道新菜,只要過了禦醫那一關,你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楚璇驀然擡起頭,臉頰微鼓:“我又不是飯桶!其實我沒那麽能吃的……我飯量很小。”

蕭逸箍著她的腰,那腰細出了弱柳扶風的感覺,直讓人心尖發顫,他幽幽嘆道:“你多吃些吧,多長點肉,不然朕晚上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折斷了。”

小美人的臉倏然紅了,低頭呢喃:“那也沒見您對我多客氣啊……”

蕭逸耳廓一顫,俊面上浮掠起一抹曖昧的神情,擡起她的下頜,笑問:“你剛才說什麽?”

她耳上戴著金嵌黑曜石耳墜,隨著動作晃晃蕩蕩,曜石黑得純正,越發襯出她肌膚瑩然如玉,粉面嫵媚嫣然。

楚璇羞赧地垂下眼睫,輕聲道:“我什麽也沒說,您肯定聽錯了……”話音未落,便被蕭逸箍進了懷裏,好一頓揉撫親吻,直到兩人氣息都有些紊亂,才勉強分開。

蕭逸抱著她靜默了許久,定了定心神,才以一種和緩平穩的聲音道:“璇兒,梁王叔要見你。”

尚陷在繚亂情迷裏的楚璇驟然驚醒,她放松柔軟的身體不自覺緊繃起來,漸漸的,臉上柔情全部散盡,神情清冷如雪:“好。”

蕭逸尚等著她的下文,覺得她至少會說一下自己的擔憂、膽怯,但遲遲未等來,不由得低頭一笑:“就一個字,這就行了?”

楚璇仰頭看他,淺色瞳孔清澈可見底,倒映出他玉冠束發的翩然身影:“說多了也沒用,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她為了救父親,擅自動用了外公埋在後宮和朝堂用來對付常景的暗樁,導致他損兵折將,而他最為忌憚的常景卻全身而退。依照外公的秉性,這幾個暗樁本可安安穩穩蟄伏下去,等待一個絕妙的好時機,利用他們給予常景迎面沉重一擊,捶得他再無翻身之地。

可如今,不管是暗樁還是好時機,都被楚璇提前消耗幹凈了。

而且,因為長秋殿藏毒一事,蕭逸勃然大怒,把長秋殿的宮人全部逐了出去,這其中就包括外公新安插進內宮的眼線——花蕊。

就是說,連內宮眼線也是因楚璇而失。

楚璇心裏清楚,外公遲早是要興師問罪的,這件事於別人而言是已經過去了,可是於她而言,還有一道大關隘要闖。

蕭逸總有種感覺,他們獨處時,只要不提梁王,不提前朝紛爭,楚璇就是一個嬌俏柔弱、對他頗為依賴的小姑娘,好像大半心思都在吃什麽和與他鬥氣上。可一旦卷進這些事裏,她就會立馬變臉,如同把自己裝進了一個冰冷的硬殼子裏,變得尖銳而疏離。

她的瞳眸本身就顏色淺淡,一旦斂去了所有表情,就會顯得過分寡淡清冷,清冷到仿佛已經看破了太多人世間的險惡與涼薄,涼到了底,一片堅實冰封,隔絕塵世煙火,任多麽溫暖的光芒都不會再落進來。

蕭逸默了默,終於忍不住,擡手捂住她的眼睛,冷靜道:“朕教你怎麽說。”

……

貴妃省親本是大事,得由禮部擬出詳呈,內值司遣派女官和內侍跟隨,儀仗華蓋更是不可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