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謀情(第2/3頁)

延後議斷?為什麽?延後議斷有什麽用?

楚晏袒護蕭鳶,徇私枉法是證據確鑿的事,除非常景半途撤退,不再追著楚晏打,否則早一日與晚一日又有什麽區別?

最終結果是梁王派占了上風,蕭逸也想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便順水推舟準予延後議斷。

朝堂風波暫緩,孫玄禮那邊也有所收獲。

校事府圍繞長秋殿查了整整一日,從內直司調閱了長秋殿所有宮人的名錄,逐一排查,倒真讓他們查出些名堂來。

蕭逸把玩著琥珀釧,唇角挑起一絲玩味的弧度:“哦,梁王又派人進宮了?”

孫玄禮搖頭:“不是梁王,是輔國將軍常景,長秋殿中有兩個宮女跟輔國將軍有些瓜葛。”

蕭逸面上那淡而化風的清淺笑意驟然冷卻,凝成了冰雪機鋒,透出些森然陰鷙的意味。

孫玄禮深躬身,低著頭,不敢碰觸君王那淬閃寒光的視線。

倒是站在一邊的尚書令侯恒苑從容鎮定,沉聲問:“你可查實了?”

孫玄禮朝向溫儒持重的老尚書,哈著腰點頭,言辭甚是縝密:“下官恐查訪有疏漏冤枉了常大將軍,特意將長秋殿那兩名宮女的籍冊調了出來,那籍冊雖已經過改動,但仔細走訪,尋找出處,可以確認是常大將軍田莊裏的佃客之女。”

蕭逸冷聲問:“這兩名宮女在長秋殿裏司何務?”

孫玄禮悄悄擡頭,覷看著皇帝陛下的臉色,道:“主司膳食。”

殿宇驟然安靜下來,周遭流動的氣息仿佛凝滯住了,悶沉沉的。

侯恒苑沖蕭逸道:“此事不能輕易下定論,還得詳查。”

蕭逸望了眼須發盡白的老師,緊繃的面容有所緩和,朝孫玄禮擺了擺手,孫玄禮深躬一揖,退了出去。

侯恒苑總覺得蹊蹺,卻又說不出哪裏欠妥,沉吟片刻,終於道:“陛下當真覺得這件事跟貴妃娘娘無關嗎?”

蕭逸道:“那毒是下在榛子糕裏,朕七歲那年大病了一場,從那以後就不吃榛子糕了,這件事貴妃知道,若她想謀害朕,不會把毒下在那裏邊。”

侯恒苑緘默片刻,道:“常景沒有謀害陛下的理由。這些年他之所以能平步青雲,在朝中能跟梁王叫板,全都仰賴陛下的暗中扶持,謀害陛下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可是謀害貴妃有。”蕭逸眉眼冷峻,“那碟糕點未必是想要置朕於死地,可一旦事發,貴妃必難逃幹系。”他微頓,語意染滿涼意:“這些年朕給他的很多,可他想要的更多,已經不滿足於朕給的,想要自己去拿了。”

侯恒苑知道常景承賴天恩,有些得意忘形。自作主張想讓自己的女兒為皇後,這件事惹惱了陛下,陛下對他早有不滿。可如今陛下的心腹大患仍是梁王,與梁王的種種動作相比,常景不過是小打小鬧,根本動搖不了社稷根基。

因此侯恒苑心中的那杆秤是微微傾斜向常景的,他在皇帝陛下的雷霆冷怒下,仍然堅持要召常景到禦前問明白。

“且看一看他的反應,若當真冤枉了他,盡可推到梁王身上,日後他會更加賣力地為陛下對付梁王。”

常景一來,得知事情原委,自然忙不叠地喊冤。

口口聲聲稱佃客之女的事他一無所知,是有人誣陷他。

他出身武賁,乏有學識,說不出好聽的官話為自己辯駁,只是一個勁兒地賭咒發誓,一個比一個狠,一個比一個毒,聽得蕭逸直皺眉,盤問了他幾句,就讓他走了。

從這大老粗嘴裏並得不出什麽有用的訊息,不是真與他無關,就是他太會裝了。

蕭逸回內殿時還一直在想這件事,想到小小的一個長秋殿,有梁王想方設法往裏安插細作,而他要千方百計把細作揪出來殺了,兩人的明爭暗鬥匯集於此,現在還加進來一個常景,這長秋殿倒成了他們君臣必爭之地了。

他不由得幽嘆:“璇兒啊璇兒,你這過的到底是什麽樣的日子……”

這一聲嘆息綿長哀戚,暗含了無盡的憐惜,楚璇似與他心有靈犀,本正在內殿品著膳房新送來的切鲙,驀得擡頭,正見蕭逸回來了。

他還穿著上朝時大袖曳地的玄衣纁裳,頭戴垂旒冕,走一步路那冕垂下的十二旒珊瑚珠‘叮叮當當’的響。

楚璇忙咽下嘴裏的生魚片,提著裙紗跑上前,甚是乖巧地給蕭逸解冠脫外裳。

蕭逸往桌幾上掠了一眼,碗碟裏盛著切的齊整的生魚片,魚肉鮮紅,布著細細血絲脈絡,當即皺眉:“禦膳房哪個吃了豹子膽的敢給你上切鲙?這天正涼,你是生怕吃不出毛病嗎?”

楚璇吐了吐舌頭,幽秘一笑:“我讓殿前內侍去膳房傳的旨,說皇帝陛下想吃,他們就做好送來了。”

蕭逸擡手毫不客氣地往楚璇頭上彈了一個爆栗,“朕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竟愛吃那血淋淋的生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