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等一個人咖啡店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誰跟誰坐在一起,其實早就在問題形成之前就已經注定好了不是嗎?什麽事情都是這樣,所有的答案都在問題形成前,就已經清楚地刻在每個人的腦海裏。

1.1

幸運的,故事的起點很有趣。

因為這個起點是個有趣的人,阿不思。

阿不思,是我生平認識的第一個拉子(女同性戀)的綽號,取自《哈利·波特》裏魔法學校的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之名。至於她為何要自暴自棄、拿個垂垂老矣的白胡子死老頭當做自己的綽號,她從來沒說,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問。

阿不思留了一頭帥氣到不行的短發,是我在咖啡店的工作夥伴,也是早我半年進店打工的前輩,在這之前她在台中鼎鼎有名的歐舍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阿不思她常常叫我小妹,卻不讓我叫她大姐,她說被叫大姐很惡心,叫她阿不思就可以了。

我們打工的這家咖啡店位於清華大學對面夜市巷子底,有個浪漫的名字,叫“等一個人”。因為實在太浪漫了,所以當時才剛剛升高三的我才會在暑假害羞地進了“等一個人”,遞上我幾乎空白、只有姓名跟家裏電話號碼的履歷表。

身為前輩的阿不思有個特異功能,只要是咖啡,價目表上有的或沒有的,甚至是客人開玩笑信口胡謅的,阿不思都能神色自若地將咖啡調出來。

這點許多老客戶,鄰近清華大學、交通大學、光復中學的學生都再清楚不過,所以阿不思常常得面臨無聊人士的突擊考試。

記得上個月,晚上七點。

“小姐……我……我要一杯華山論劍之……黯然銷魂特調咖啡。”一個高中男生在櫃台前囁嚅說道,臉上都是尷尬的斜線與汗水。

長沙發座位上的五六個顯然是同黨的高中生哄然大笑,笑得前俯後仰,我也在阿不思的身旁笑岔了氣。

阿不思面不改色地看著這位大概是猜拳猜輸的高中生,慢慢開口:“要幾分熟?”

那位被推派出來搗亂的高中男生表情很震驚,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華山論劍之黯然銷魂特調咖啡,你到底要幾分熟?要幾杯?”阿不思幾乎沒有表情,不愧是個冷面笑匠。

“我……我要五分熟,六杯謝謝。”高中男生汗流浹背不知如何是好。

後面的無聊同黨笑得更大聲了。

然而阿不思五分鐘後,便將六杯加了一大堆烤洋蔥的炭燒黑咖啡端到那群無聊高中生的桌上,那群高中生呆呆地看著阿不思。

“是洋蔥,我加了洋蔥。”阿不思冷冷地說完、頭也不回地回到櫃台,留下那六個高中生愕然的表情,然後又是一陣大爆笑。

然後是上上個禮拜日,下午兩點。

“小姐,我要一杯蘇門答臘麝香貓咖啡。”一個穿著深色西裝,抽著雪茄的肥肚子中年男子故意說道。

他是店裏出了名的無聊客人,每個月都要來亂點一次,我們私下都叫他“亂點王”。不過“亂點王”這次點的蘇門答臘麝香貓咖啡可是真有其物,而且所費不貲。

老板娘曾跟我提過,那種咖啡豆是蘇門答臘特產的一種“活生生的”、叫作“麝香貓”的貓在吃掉某種特殊咖啡豆後所排的糞便烘制而成,因為這種貓體內的腺體分泌物含有特殊香氣,所以烘焙出的糞便有種濃郁的巧克力香,但麝香貓越來越稀有,因此它們的糞便可是全年全球產量不到一百磅的珍品,在日本食糞饕客的炒作之下,一杯竟要賣九百塊以上。

這麽稀有,我們這種小店當然沒有渠道訂到貨,也壓根沒想過去訂。

“嘖,那種咖啡好貴啊,先生要是想喝有濃濃巧克力香的咖啡,點熱可可咖啡或巧克力脆片拿鐵就可以了,在這種冷冷的天氣裏也是一級棒的享受喔。”

我有些窘迫,趕緊笑容滿面地推薦一杯只要五十塊錢的熱可可咖啡或七十塊錢的巧克力脆片拿鐵。

年輕的店老板娘自顧自坐在櫃台前的位子上,恍若無事地翻著她的《壹周刊》,沒有幫我解圍的意思。

“叫你們家的阿不思出來,我要喝蘇門答臘麝香貓咖啡!”“亂點王”嘿嘿嘿怪笑,搖晃著手中的鈔票,說:“老子有的是錢。”

我看著自以為幽默的“亂點王”嘆息。

唉,誰都看得出來肚子贅了一圈肉的“亂點王”想泡阿不思,可惜他不曉得阿不思是個只喜歡女生的拉子,他一點機會都沒有。

於是阿不思拿著拖把出現了,冷冷地問明了“亂點王”要的奢侈品後,轉身走進廚房,捧了正在吃面包的鎮店店貓“阿苦”出來,放在櫃台上。

“蘇門答臘要大便的話,大概還要三十分鐘,加上烘焙也要三十分鐘,再加上沖泡十分鐘,總共是一小時又十分鐘,你要等嗎?”阿不思指著店貓阿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