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到碧寄廠(第3/10頁)

“其實老板都是看人下菜的。”燕妹瞥著李藝說。

欣然想,她們跟李藝的矛盾夠大的了,李藝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阿春、燕妹她們又是怎樣的人?

打工妹們邊吃邊嘰喳。上班時間是不允許說話的,她們要在中午一個鐘頭裏把話說夠,天南地北,什麽都說,哪兒東西便宜,哪家發廊好,男朋友……欣然沒說話。她沒有吃飯時說話的習慣,否則媽媽立刻舉出上十條吃飯講話不利健康的醫學術語,誰叫媽媽是醫生呢。何況欣然也說不上什麽。

吃完飯。阿春叫欣然去宿舍。欣然卻更想四周走走,於是拿著英語書在廠區溜嗒,同時背點單詞。走到門口,看見宣傳欄空空如也,就隨手拿筆在上面塗畫起來。

被提升為拉長

“喂,幹什麽?你不知道這是不能亂塗的嗎?一個穿西裝的男子邊說邊向她走近。

欣然這時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學校,是工廠。真是當宣傳部長當慣了,什麽地方都容不得空白。欣然有點抱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現在就擦了。

“我倒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的字,像書法家的。

這不是奉承,欣然的字是人見人愛,凡是見過她字的,都免不了贊幾句。

“學生吧?高一?”那人看見欣然手上的英語書,“寒假出來賺點錢?這活幹得慣嗎……”

欣然打斷他的話:“糾正您一個錯誤:我不是來賺錢的。我是來鍛煉自己的。”

那人給逗樂了:“學生腔,學生都這樣,我當學生時也是這樣,一本正經得不得了,現在呢?哼。”說完自嘲地笑了。

“你叫什麽名字?”那人又問。

欣然沒答,那人就先自我介紹了一番:“我叫郝君,車間總管。”接著遞上一張名片。

名片上頭銜一連申,欣然粗粗一算,不下7個,心裏暗自好笑。凡是名片上寫了3個以上頭銜的。欣然就有點別扭了。何況是一大串,這使欣然覺得滑稽和做作。

“您的官銜夠多的。”

“哪裏,好多沒寫上呢。”

欣然“撲哧”笑了:“我叫謝欣然,什麽頭銜也沒有,就是學生。”

郝君看了看黑板,說:“你幫著出一期‘迎春報’吧。這宣傳欄空了個把月了,平日也沒什麽好通知的。你能出好嗎?”

“沒問題。”

“這有得加工資。”

“郝先生,我得再糾正您一遍……”

郝君接了茬:“你出墻報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鍛煉。”

謝欣然出的“迎春報”在工廠引起不大不小的轟動。一下班,便有成群的打工妹圍著看。工廠的生活是單調乏味的。所以一點點新奇的事物便能引起潞瀾。工人們饒有興致地猜著字謎,讀著小詩,評著刊頭。謝欣然很得意。人們紛紛詢問是誰出的,阿春頗自豪地說:“是我們的一個姐妹。”欣然聽了,很感意外,她何時將自己列入姐妹的行列?不過欣然挺高興,有人夥同她了。

中午吃過飯,欣然隨阿春、燕妹去了她們宿舍。宿舍有點暗,阿春開了燈,欣然環視屋裏,20多平方米,上下架床8張,住了16個女工,很擠。每張床上幾乎都有一個考究的皮箱和一摞幹凈的衣服。

“挺擠的。”阿春拉著她,“不習慣吧?”

“不,不。”欣然慌忙否認。她不願意在她們面前露出絲毫的優越感。

“有個床位就不錯了,現在打工就是床位最難解決。”

“你們做了多長時間了?”

“不一樣。這裏就算阿春姐來得早,她都來6年了。”

“6年了?想家吧?”

“有時回去看看,家裏很窮,總是希望我們多賺點錢,貼補家用。我有三個弟妹,一個姐姐,小弟弟還在念小學。我們出來都是為了賺錢的。”

“這個工廠待遇還好吧?”

“日本人的廠。錢哪有多的?只不過這裏有床位,而且我做了這麽久了,做生不如做熟。”阿春邊說邊打毛衣。

欣然漫不經心地翻著阿春的相冊,照片上的打工妹與平日不同:她們把最漂亮的衣服穿上,打扮得體體面面,或站在高樓大廈前,或以小汽車、花壇為背景,笑得很燦爛。這些給打工妹們帶來一種滿足,也會給家人帶上一種安慰。

突然她在阿春的相冊裏發現一張男人的照片,好像見過,對,是見過,就是那個郝君,七八個頭銜的郝君!他的照片怎麽會在阿春的相簿裏?欣然疑惑地看了看阿春,阿春仍在飛針走線——她織的是一件男式毛衣。謝欣然打了個“?”不露聲色地把相簿合上。

幾天來,她與大家相處得非常融洽。她親身體會到一個打工妹的喜和憂。謝欣然幹得很出色,經她手的產品沒有不合格的。她不像有些城市孩子,她能吃苦,而且不偷懶,這使得不少人對她另眼相看。李藝曾半認真半玩笑地對她說:“幸虧你只是假期工,不然我的位置早被你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