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個錘子(第4/6頁)

“你怎麽會有這個……這個習慣的?”阿尤跟老板請了假,掛了電話就問坐在沙發一邊的燦燦。

阿尤剛埋頭在路邊一個小餐館裏頭也不擡地一口氣吃了三份蓋澆飯,吃飽過後就感覺困得不行,好在車子打燃火了,只不過好像有一點兒異響,估摸著回成都過後得大修一次。

那天晚上阿尤抱著燦燦窩在她的床上,聽著這個姑娘說話,說她的慣偷兒父親,說她不檢點像遊魚一樣周旋在各個男人身邊的母親,說她是怎麽開始第一回偷同學的鉛筆,說當時她老師對她的辱罵,說她屢教不改家裏人都罵她打她,說她為什麽連一個朋友都沒有,說她是怎麽不願意待在這個城市從而四處做義工的。

“你知道當初為什麽我會注意到你嗎?我身邊對我知根知底仍然想占有我的男人多了去了,我到現在包包裏都放著刀。”說到這的時候,赤身裸體的燦燦就這麽蜷蜷身子,用背抵住男人的胸膛,鄭州的月亮像成都的月亮一樣的明亮,他們擁抱的姿勢也和幾個月前一樣。

阿尤愣道:“為什麽?”

語氣軟糯。

“因為你給我介紹成都的紅燈區啊混混小偷多的地方的時候說過一句話。”燦燦側頭沖著阿尤笑,臉上赫然有淚痕。

“嗯?”

“如果他們自己有得選,沒誰會願意一直那樣生活的。”燦燦伸出手摸摸阿尤的臉,輕聲說道。

一個姑娘愛上你,可能只是因為你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在特定的場合戳中了她的柔軟。

阿尤滿是心疼,真心疼,他的生長環境裏鮮少有這種,說不上順風順水,但這種陰暗面他接觸得很少,自然也不會感同身受。

“你現在有工作嗎?”阿尤問道。

燦燦遲疑了一下,還沒有從自己灰白色的記憶裏掙脫出來,說道:“在一個餐館做服務員。”阿尤皺眉:“店裏知道你進了派出所嗎?”燦燦搖搖頭:“不知道,恰好輪到我休息。不過,阿尤,謝謝你。”

阿尤沉默,半晌後問道:“你以後還要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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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燦不吭聲。阿尤有點不耐煩:“問你話呢?!”燦燦的聲音特別小,小到這麽安靜的環境阿尤都差點沒聽清楚:“我不知道。”

阿尤推開懷裏的燦燦,良久後給了自己一巴掌:“我跟你說個錘子。”燦燦本來已經慢慢平靜的心情又一下子提了起來:“阿尤你別這樣。”阿尤冷笑:“不這樣?你知道嗎,你走的這幾個月裏,我真挺想你的。你會偷東西,在你走之前我就聽青旅老板說過了,我沒說出來是覺得對我們彼此都好,忘了你也好,我都沒想過今天會這樣,接到電話的時候我都不知道為什麽像是瘋了一樣只想趕到你面前來。聽你說了這麽多,我大概也知道你為什麽會成這樣,也不想對你說教什麽,我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什麽也做不了,真的,你剛說你不知道,我就有這感覺。”

燦燦的淚水奪眶而出,只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巴,輕輕抽泣。

人生最美是初見,因為初見最癡傻,入目都是對方的好。

阿尤坐在床邊,月光照耀進來,灑在燦燦的身上,它可不管這人世間的苦難。

兩個小時二十八分鐘的沉默以後,阿尤開口:“我留下來吧,先陪你一段時間。”他一扭頭,疲倦之極的燦燦早已經睡著,雙手環抱自己像個蝦仁一樣蜷縮在一起,這樣睡覺的女孩是沒有安全感的。

阿尤輕輕摸著倦極的燦燦的劉海兒,柔聲道:“三次吧,你要再偷三次我就回去。”

燦燦長長的睫毛顫動,只不過倚靠在床頭的男人只顧著看夜空中的星星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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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尤留下來了,以燦燦男朋友的身份留了下來,他又找了一份送貨的工作,這次是送日雜百貨,他幫一個批發商。開始的時候很不順利,雖說鄭州這地界兒包容性很強,南腔北調的過客都願意在鄭州停留。但是沒有隔閡地去相信一個異鄉年輕人,做點小生意的小老板還是沒那魄力,要不是因為確實是人手不夠,也不可能要阿尤。

阿尤前幾次送貨的時候找了半天,他也不煩,耐心問好地址四平八穩跟著導航就過去了,只不過小巷小弄或者遇到因為拆遷啊什麽的導航上沒有,他還得去問,說一口帶著濃厚四川口音的普通話。

他最擔心的還是燦燦,不是擔心其他,偷兒這種習慣他覺得沒遇上什麽大波大浪要自己改掉還真的有點懸,但是往往那風浪就得把生活燒得面目全非來個你死我活。

所以他每晚睡覺之前都會問燦燦:“今兒沒作孽吧?”燦燦聽到這話就轉過來抱著阿尤的腰,笑著說道:“乖著呢,我跟你說個錘子。”

聽到這話,阿尤才能安安心心地睡過去。燦燦喜歡寫寫畫畫還順帶著聽點兒民謠,有時候也哼幾句趙雷、郝雲的歌,每每這個時候,阿尤都在旁邊托著腮笑嘻嘻地瞅著,有電視沒信號,沒電腦,就倆手機,但就是這麽冰冷的生活環境,愣是讓阿尤覺得還挺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