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4/5頁)

她怎麽能讓女修道院院長冒這種風險呢?

可她又能怎麽辦呢?

他們走過教堂,來到了坐落在它身後的修道院裏。聖約瑟夫姐妹會始建於1650年,是由十六個志同道合、一心只想為社區貧苦百姓服務的女子組成的。她們的組織擴散到了整個法國,吸納了上千名成員,直到法國大革命廢除了所有的宗教團體。其中六位創始修女成了她們信仰的殉道者——為了信念而被送上了斷頭台。

薇安妮走到修道院的前門,提起了沉重的鐵門環,再任由它丁零當啷地落在橡木做成的大門上。

“我們為什麽要到這裏來?”讓·喬治發起了牢騷,“我媽媽在這裏嗎?”

“噓。”

一位修女前來應門,豐滿的臉龐四周圍著白色的頭巾和黑色的道袍兜帽。“啊,薇安妮。”她邊說邊露出了笑容。

“阿加莎修女,我想見見院長,如果有可能的話。”

那位修女向後退了兩步,道袍在石頭地面上沙沙作響,“我去看看。你們兩位去花園裏坐一坐吧?”

薇安妮點了點頭,“謝謝。”她帶著讓·喬治穿過冰冷的回廊,在一座拱頂走廊的盡頭,他們向左轉了個彎,走進了花園。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方形花園,腳下是結著霜的棕色草坪,園中還擺放著一座大理石的獅頭噴泉,四處擺放著幾張石頭長凳。薇安妮在其中一張淋不到雨的冰冷長凳上坐了下來,把男孩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她沒有太多的時間等待。

“薇安妮。”院長走上前來,道袍拖曳在草坪上,手指緊緊地握在脖子上掛著的大十字架上,“見到你真好,我們許久沒有見面了。這個年輕人是誰?”

男孩擡起頭來,“我媽媽在這裏嗎?”

薇安妮和院長之間坦誠的目光彼此相遇了,“他的名字叫作讓·喬治·呂埃勒,院長。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院長拍了拍手,一個年輕的修女走了過來,帶走了男孩。等到四下無人時,院長在薇安妮的身邊坐了下來。

薇安妮的思緒有些混亂,所以兩個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

“我聽說了你朋友瑞秋的事情,很抱歉。”

“還有許多其他的人。”薇安妮說。

院長點了點頭,“我們從倫敦廣播電台那裏聽說了許多可怕的流言,是有關集中營裏發生的事情。”

“也許我們的聖父——”

“他對這件事只是冷眼旁觀。”院長的聲音裏充滿了沉甸甸的失望。

薇安妮深吸了一口氣,“海倫娜·呂埃勒和她的大兒子今天被驅逐出境了,只剩下了讓·喬治一個人,她的母親……把他留給了我。”

“把他留給了你?”院長停頓了一下,“把一個猶太孩子留在你的家裏是危險的,薇安妮。”

“我想要保護他。”她低聲回答。

院長看了看她,沉默了良久,以至於薇安妮心中的恐懼都開始生根發芽了。“那你打算怎麽做到這一點?”她終於開了口。

“把他藏起來。”

“藏在哪裏?”

薇安妮看了看院長,一句話也沒有說。

院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這裏?”

“一座孤兒院,還有比這更好的地方嗎?”

院長站起身來,隨即又坐下。過了一會兒,她重新站了起來,雙手磨蹭著十字架。她緩緩坐下,雙肩有些下垂,不一會兒終於挺直了身子,做出了決定,“住在我們這裏的孩子是需要證件的。受洗證明——我當然可以……拿到,但是身份證件……”

“我會去想辦法的。”薇安妮回答,盡管她完全不知道這到底有沒有可能。

“你知道,如今藏匿猶太人是非法的。如果你走運的話,將會受到驅逐出境的懲罰,近來我相信全法國沒幾個這麽走運的人。”

薇安妮點了點頭。

院長繼續說道:“我會照顧好這個男孩的,而且我……還能為不止一個猶太孩子騰出空間。”

“不止一個?”

“外面當然不止一個猶太孩子在流浪,薇安妮。我會和我在吉魯特認識的一個人商議一下,他是為兒童救助基金工作的。我希望他會知道到底有多少個家庭和孩子還在躲藏,我會讓他等待你去找他的。”

“我——我?”

“你現在是這件事情的牽頭人了。如果我們打算冒著生命危險挽救一個孩子,還不如試圖去挽救更多的孩子。”院長突然站了起來,挽住了薇安妮的手臂。兩個女人就這樣在小花園裏漫步起來,“這裏不會有人知道真相的。孩子們需要接受訓練,並拿到足已通過審查的證件。你需要在這裏掛職——也許是教師,是的,兼職教師。這樣我們就能獲準向你支付一部分津貼,還能回答有關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和孩子們待在一起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