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5頁)

“我一輩子都與他相識,小姐。”販賣豬肉的屠夫開口答道,“我曾和他的父親在索姆河並肩作戰——還有你的父親。你是伊莎貝爾·羅西尼奧爾,對嗎?”

她沒有作答。這是一個圈套嗎?

“沒有反應。”那個共產黨員說道。他從座位上起身朝她走了過來,“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你為什麽要用粉筆在海報上畫V字?”

伊莎貝爾再次保持了沉默。

“我叫亨利·納瓦拉。”此時此刻,他近得已經足以觸碰到她了,“我們不是德國人,也沒有與他們合作,小姐。”他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我們並非全都是消極的。好了,你為什麽要損毀他們的海報?”

“我想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她回答。

“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心平氣和地吐了一口氣,“我在廣播裏聽到了戴高樂的演講。”

亨利回到房間的後面,看了一眼那位老者。她看著兩個男人只字未發地進行了一段完整的“對話”。“對話”結束時,她知道誰才是老大了:那個英俊的共產黨員,亨利。

最終,亨利再次朝她轉過身來,開口問道:“如果你還能多做一些事情的話,你願意去做嗎?”

“你什麽意思?”她追問。

“巴黎有個人——”

“其實是一個人類博物館的組織——”那個結實的男人糾正了他的話。

亨利舉起了一只手,“迪迪埃,如果沒有必要,我們就不應該多說。總之,有個印刷工冒著生命危險制作了可供我們發放的傳單。也許我們可以讓法國人民清醒過來,看清眼前發生的一切。我們還有機會。”亨利把手伸進了掛在椅子上的一只皮包裏,拿出了一捆紙,上面的頭條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戴高樂將軍萬歲。”

紙上的內容是致貝當元帥的一封公開信,表達了對投降行徑的批判。信的結尾寫著這樣一句話:“我們支持戴高樂將軍。”

“怎麽樣?”亨利輕聲問道。僅僅是這一個詞,就讓伊莎貝爾聽到了自己苦等的軍隊號召。

“你願意幫忙分發它們嗎?”他又問道。

“我?”

“我們都是共產黨員和極端分子。”他解釋道,“他們早就在注意我們了。你是個小姑娘,而且還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不會有人懷疑你的。”

伊莎貝爾絲毫沒有遲疑,“我願意。”

幾個男子開始向她致謝,亨利讓他們安靜了下來,“那位印刷工是在冒著生命危險書寫這些傳單,我們也同樣冒著生命危險才把它們帶到這裏。可是你,伊莎貝爾,你將會是那個被人抓到分發這些傳單的人——如果你被人發現的話。千萬不要出錯。這不是用粉筆在海報上畫V字的問題,這可是死罪。”

“我不會被抓的。”她說。

聽了這話,亨利笑了,“你多大了?”

“快十九歲了。”

“啊。”他說,“這麽年輕的女孩怎麽能瞞得住自己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不是問題。”伊莎貝爾回答,“她們是不會注意我的。不過……有個德國士兵征用了我家的房子,而且我不得不打破宵禁的規矩。”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你感到害怕,我可以理解。”亨利開始轉身了。

伊莎貝爾飛快地把傳單從他的手裏奪了回來,“我說了,我願意去做。”

伊莎貝爾感到興高采烈。自從休戰協議簽署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發現並非只有她一個人想要為法國盡一己之力。那些男子告訴她,全國共有幾十個和他們類似的組織正在跟隨戴高樂發動抵抗行動。他們說得越多,她就越是激動得想要加入他們。哦,她知道自己應該感到害怕(對於這一點,他們說得已經夠多的了)。

可這是多麽荒謬可笑的事情呀——德國人怎麽會用死來威脅那些只不過分發了幾頁紙的人呢?如果被抓,她十分確信自己可以通過說些好話來擺脫困境。這倒不是說她肯定會被抓到。她曾多少次偷偷溜出過大門緊鎖的學校、逃票登上火車或是耍耍嘴皮子就擺脫了麻煩?她的美貌總是能讓她輕而易舉地在不受報復的情況下犯規。

“等拿到更多的傳單時,我們該怎麽聯系你?”亨利在開門放她離開時問道。

她望了望大街,“富瓦夫人的帽子店上面有一間公寓,那裏還空著嗎?”

亨利點了點頭。

“拿到傳單之後,把那裏的窗簾拉開。我會盡快趕過來的。”

“敲四下門。如果我們沒有回應,你就走開。”他附和道。停頓片刻,他又補充了一句:“小心,伊莎貝爾。”

房門就此在兩人之間關上了。

再次獨身一人的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籃子。那些傳單就放在一塊紅白格子的亞麻布下面,上面擺著用屠夫家的紙包好的蹄髈火腿。這可算不上是什麽偽裝,她需要想點更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