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5頁)
“他很英俊,這一點你可沒有告訴我。”快到機場時,瑞秋開口說道。只見帶刺鐵絲網的後面是一片喧囂忙碌的景象。
“他很英俊嗎?”
“我十分肯定你的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你的這個問題很有意思。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德國人。”
“征用克萊爾·莫羅家房子的士兵們看上去就像是長了腿的香腸。我聽說他們醉得足以殺死一個法官,打起呼嚕來又像小豬一樣。我猜你很走運。”
“你才走運呢,瑞秋。沒有人搬進你的房子裏去。”
“貧窮最終還是有所回報的。”她用手臂挽住了薇安妮,“別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薇安妮。我聽說他們接到了命令,要求所有人都必須‘舉止端正’。”
薇安妮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上個星期,伊莎貝爾當著上尉的面剪掉了自己的頭發,還說美貌肯定是被禁止的。”
瑞秋完全無法掩飾臉上的笑意,“哦。”
“這一點兒也不好笑。她的脾氣可能會要了我們的命。”
瑞秋的笑容消失了,“你能不能和她談談?”
“哦,我可以和她談談。可她什麽時候聽過別人的話呢?”
“你弄疼我了。”伊莎貝爾說。
那個男子猛地把她從墻邊拽了起來,拉著她沿街疾走,腳步快得她不得不跟著他跑了起來;每邁一步,她都會撞向石巷的墻壁。當她被一塊鵝卵石絆到、差點摔倒時,他的拳頭攥得更緊了,把她拉了起來。
快想想辦法,伊莎貝爾。——他穿的不是軍裝,所以他應該是蓋世太保。這就糟糕了。他看到了她損毀海報的行徑,這算不算是在妨害、刺探或者抵制德國人的占領行動?
可這又不像是炸毀一座橋梁或是向英國出售機密。
我是在作畫……畫的是一個裝滿花朵的花瓶……那不是代表“勝利”的字母“V”,而是一個花瓶。我沒有抵抗。我只不過是個愚蠢的女孩,想要在自己唯一能夠找得到的紙張上畫畫。我甚至從未聽說過戴高樂是誰。——她在心裏想著該如何申辯。
如果他們不相信她呢?
男子在一扇橡木門前停了下來,只見門板的中央鑲著一個黑色的獅子頭門環。
他在門上輕敲了四下。“你要把我帶到哪……哪兒去?”這就是蓋世太保總部的後門嗎?她聽說過有關蓋世太保審判者的傳言。他們似乎是一群殘酷無情、虐待成性的人,可誰也不能肯定。
門緩緩地打開了。一個戴著貝雷帽的老者出現在了門口,布滿肝斑的豐滿嘴唇上還叼著一根手卷煙。看到伊莎貝爾,他皺起了眉頭。
“讓開。”伊莎貝爾身旁的男子咆哮著說。老人站到了一邊。
伊莎貝爾被拉進了一個煙霧彌漫的房間。環顧四周,她的眼睛感覺一陣陣的刺痛。這是一間廢棄的小商品店,曾經是出售軟帽、小商品和縫紉用品的地方。借著煙青色的光線,她看到空空如也的展示櫃被推到了墻邊,同樣空蕩的金屬帽架也被堆在了角落裏。前窗被人用堆砌的磚頭擋住了,通往格蘭特街的後門則從裏面掛上了鎖。
屋裏有四個男子:一個高個子、灰頭發、衣衫襤褸,站在角落裏;一個男孩站在剛才開門的老者旁邊,還有一個英俊的年輕人穿著破爛的毛衣、陳舊的褲子和磨損的長靴坐在咖啡桌旁邊。
“這是誰,迪迪埃?”開門的老者問道。
伊莎貝爾這才第一次看清了把自己抓來的那個人——他的身材高大結實,目空一切的樣子很像馬戲團裏的大力士,一張大臉下面還墜著厚厚的雙下巴。
她盡可能站得高高的,挺起了雙肩,擡起了下巴。她知道自己穿著格子花呢裙和緊身襯衫的樣子看上去年輕得可笑,但她拒絕讓他們心滿意足地感受到自己的恐懼。
“我發現她在德國人的海報上用粉筆畫V字。”那個自作聰明地抓住了她的男子迪迪埃答道。
伊莎貝爾把右手握成了拳頭,試圖趁他們不注意,把橘黃色的粉筆捏碎。
“你有什麽話可說嗎?”站在角落裏的老者問道。顯然,他是這裏的老大。
“我沒有粉筆。”
“我看見她畫來著。”
伊莎貝爾決定碰碰運氣。“你不是德國人。”她對那個強壯的男人說,“你是法國人。我敢用錢來打賭。還有你。”她又沖著那個坐在男孩身旁的老者說,“你是賣豬肉的屠夫。”她完全沒有理會那個男孩,倒是對那個穿著破衣爛衫的英俊年輕人發表了一番評論,“你看上去很餓。我想你身上穿的應該是你哥哥的衣服,或是你從某根晾衣繩上撿來的。共產黨員。”
他朝她露齒一笑,舉止行為一下子就改變了。
但她在乎的是站在角落裏的那個男子,那個主管,她朝他挪了一步,“你可能是個非猶太裔的白種人,也許是你強迫其他人到這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