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長江是苦的,黃河也是苦的(第2/5頁)

看看這些信,哥呀妹的,叫得讓人酸掉牙。最初看到信的時候,她氣得全身發抖,想將這些信撕得粉碎,冷靜下來之後,立即想到,這些信對保護自己的婚姻或許有用。他不是要離婚嗎?好,有這些東西在手,看他怎麽離。她想,就算是毀了他,也不能讓那個女人得到他。

拿著這些信,她去了市婦聯。婦聯是一個龐大的組織,職責就是為女人撐腰。接待她的那個婦聯副主任,個頭比她還大一半,往人前一站,像座山似的。她拍了拍王玉菊的肩說,你放心,你是咱的階級姐妹,咱不幫你誰幫你?對了,你叫啥?好,好,你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回去吧,我們婦聯就是你的娘家人,我們會給你撐腰的。接著,女主任送她離開,分別握手時,她十分熱情,那只大手差不多要將王玉菊的手捏碎。王玉菊當時就想,自己真不該來這裏,看來她們完全不準備幫自己。可她沒料到,婦聯還真是雷厲風行,第二天派人去法院了解情況,第三天到了商業局。

白長山回到汽車隊,發現家裏的一切全都變了,他原來的副手被任命為隊長,又從局其他單位調了一個書記來。白長山立即開著汽車到了商業局大樓,找到黨委書記,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書記淡淡地說,沒辦法,我們也不想這樣。可是市婦聯強烈要求我們對你進行處理。白長山立即跳了起來,市婦聯?市婦聯與我有啥關系?書記說,是與你沒有關系,可和你老婆有關系呀。書記說過之後,將一份組織決定遞給他,說你看看吧,這是組織決定,停職反省,以觀後效。

他明白事情出在離婚案上,當即對書記表態說,就算開除我,我也要離婚。

書記說,你小子犯渾呀。書記用手指頭在面前的桌子上敲了幾下,口氣嚴厲地說,你以汽車隊黨支部的名義給法院開介紹信,你知道這是啥性質的問題嗎?你自己是一個已婚男人,卻和一個女人保持了幾年曖昧關系,你說這是啥性質的問題?長山,你糊塗呀,你是黨員幹部,黨培養你多年,又在軍隊這所熔爐裏鍛煉多年,組織上一直認為你是一棵好苗子,你怎麽能自毀長城呢?你好好想想吧。

說是停職反省,其實也沒有停職,車隊將他安排在煉鋼爐前燒火。後來,局裏又將他派到大同去搞煤。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是,組織上要求他每個星期寫一份思想匯報。他想,如果同意讓他離婚,就算不要這個工作了,他當農民都願意。問題是,檢查還要沒完沒了地寫,離婚大戰似乎還要沒完沒了地打下去。

在大同,他一封又一封地給方子衿寫信,將自己心裏的痛苦和掙紮告訴她。除了她,他沒有人可以傾訴,這個世界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理解他。

讀著這些信,看著門前一片片落葉,方子衿感到從未有過的寒意。秋天又一次來臨了,人生的一個又一個秋天。葉子綠了又黃,日子如同落葉,一片片飄零。只有心永遠這麽懸著,飄著,就像是一艘漂泊在大海中的小船,目光所及,到處都是巨浪,無邊無際,沒完沒了,一波緊接著一波。希望一次又一次在明媚的月夜裏升起,一次又一次在炙熱的陽光下幻滅。看著窗外落葉飄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應該去看一看陸秋生。已經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她沒有再收到他的來信,甚至連消息都沒有。她給他寫過幾次信,可連一片紙都沒有回復。或許,他已經結婚了吧?因為結婚了,才不再和自己聯系?就算是結婚了,自己也應該去看一看,如果見他生活得很好很幸福,她這顆心,也會安寧一些。

國慶節有一天假,將前後兩個星期天移過來,就有了三天。而國慶節後的一整天,她沒課,恰好有四天的空閑。她讓保姆看家,自己帶著夢白,登上了前往紅川的汽車。

找到市教育局時已經是中午,因為放假,院子裏沒幾個人。方子衿問門房的師傅,師傅看了她半天,問她和陸秋生的關系,她說,我是他妹。門房師傅有點將信將疑,見她是一個很有風度的女人,又抱著個孩子,遞給她一個本子讓她登記,然後告訴他,大院後面有幾間平房,陸秋生就住在那裏,在門前喊一聲,他準能聽到。

方子衿一直走到院墻的最後面,擡頭一看,靠院墻確實建了幾間房子,可那算什麽房子?完全是臨時搭建的棚戶,用一些碎磚頭砌成的,又矮又破。房子一共有三間,兩間的門板窗戶用木條封死了,只有其中一間安了一些破玻璃,仍然還是缺了幾塊。門前是厚厚的落葉,似乎很久沒人來過。她愣了一下,覺得門房師傅肯定說錯了,陸秋生是第一副局長,怎麽可能住在這種地方?這裏似乎根本沒有住人嘛。她正準備轉身找人再問問,卻看到面前的那間房裏有煙冒出來。她想,有煙就有人,過去問一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