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要離婚,我要和趙文恭離婚(第4/14頁)

第二天,吳麗敏給方子衿送飯來。吳麗敏還在盛飯的時候,方子衿迫不及待地對她說,麗敏,我要離婚。

吳麗敏大吃一驚,停下手裏的活,盯著她看了好幾秒鐘,說道:“你沒發燒吧?”

“我非常清醒。”她說,“我要離婚,我要和趙文恭離婚。”

“開什麽玩笑,過得好好的,女兒也有了,離什麽婚?”吳麗敏說,“你難道不知道離婚有多難嗎?我們學院的朱玉玲,你知道吧?她是典型的封建包辦婚姻,兩個人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那男的,還經常打老婆,她沒法忍受,要離婚。結果呢?都鬧了三年了。你現在見了她,會嚇個半死。那還是她嗎?那還是個人嗎?瘦得只剩下一張皮了。”

方子衿堅決地說:“就算只剩一張皮,我也要離。”她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紙交給吳麗敏,說是昨晚寫的離婚申請報告,希望吳麗敏今天就拿去交給學院。

吳麗敏瞪大了眼睛,說你還鬧真的?我以為你開玩笑。方子衿苦笑了一下說,你看我像開玩笑的人嗎?吳麗敏說,為什麽?白那邊有什麽消息了?方子衿擺了擺頭說與他無關。吳麗敏急了,說你到底唱的哪一曲,把我給搞糊塗了。老趙挺好的一個人呀。方子衿說,你把這給我送去,我以後慢慢跟你說。

一個星期後,吳麗敏夫婦一起來接方子衿出院。喻愛軍抱著方子衿的孩子,愛得不行,用他的短胡楂紮她,又問方子衿,真的叫鳴放?吳麗敏立即說,呸呸呸,你這張臭嘴,鳴麽事放?你不看看政治風向的?方子衿看了看四周貼滿的反右標語,真有點心驚肉跳。這原本是一個玩笑,該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吧。不知是不是這個頭沒開好,一路上,大家雖然還說著話,卻顯得缺情少趣,東一句西一句的。整個學院裏,墻上先刷上白石灰,再在白灰上寫紅字,樹幹上貼著紅紅綠綠的標語,南區自然未能幸免,已經成了標語的海洋。

吳麗敏說,這還算好的。有人把標語貼在余珊瑤的門上了。挨完批鬥回家的余珊瑤,不敢撕那些標語,進不了門,就睡在門口。晚上,她那細皮嫩肉成了蚊子的美餐,第二天臉上全都是紅點點。聽說還有一個被批鬥的,人家把標語貼在他的身上,他不敢脫衣服,怕弄壞了標語。結果,屎尿都拉在褲子裏,臭氣熏天。

這些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吳麗敏笑了半天,見方子衿棱角分明的唇線緊緊地抿著,不笑了。回到家,裏面倒是整整齊齊,幹幹凈凈的,外人看不出被抄過的跡象。小女孩扯開大嗓門哭起來。吳麗敏從丈夫手裏把她接過去,用手輕輕拍打著孩子,口裏乖女兒乖女兒地叫著。小丫頭哭得越來越兇,並且憋出一泡熱尿,灑在吳麗敏的身上。吳麗敏不僅不惱,反而興奮地大笑。

方子衿已經在床上躺下來,對吳麗敏說:“可能是餓的,給我吧。”

吳麗敏說,不行,她也是我的女兒,也要吃我的奶。說著,她在凳子上坐下來,解開衣襟,摟出奶子塞進嬰兒的嘴裏。她只是吸了一口,不知是覺得乳房比例不對還是乳汁味道不對,立即吐了出來,繼續哇哇地大哭。也難怪,喻愛軍兄弟姐妹五人,其余四個都在農村,除了父母之外,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爺爺。吳麗敏家弟弟妹妹還小,全家十口人生活,只靠父親一個人掙錢。許多人需要他們接濟,那一點點工資哪裏夠?只好拿供應的細糧去市場上換人家的雜糧,奶水的質量,自然不如方子衿了。

“這伢兒,還認奶了。”吳麗敏說著,把她塞進方子衿的懷裏,說:“行了行了,你媽的奶大,是金奶,讓你吃個飽。”

小家夥靠近母親的懷裏,立即聞到了母親身上那與眾不同的芳香,十分委屈地哭著,將一張小嘴往母親的懷裏猛拱。方子衿看著女兒,並沒有立即解開自己的前襟,而是看著喻愛軍。吳麗敏轉身看自己的老公,見他站在那裏,雙眼發直,緊緊地盯著方子衿的胸前。吳麗敏說:“你麽樣還站在這裏?你也想吃?”喻愛軍聽了,尷尬地紅了臉,往外退去。見喻愛軍出了門,方子衿才掏出奶子。小家夥迫不及待地含住,拼命地吸起來。

“慢點,又沒人和你搶。你要把我的血吸出來呀。”母親說。

吳麗敏見她吃得歡,在一旁說:“不都是奶嗎?你媽的奶就香些,我的奶就臭些?”

一個月產假的最後一天,劉書記第二次登了她家的門。方子衿將他迎進家裏,熱情地搬過椅子給他坐。他擺了擺手,說不坐了,我說幾句話就走。方子衿說,這麽急幹什麽?來了怎麽都要坐一下呀。劉書記不坐,同她保持著至少兩米的距離。他說他是受組織委托來通知她的。學院黨委收到了地質局的通知,趙文恭被第一批劃為極右分子,目前已經關押,即將送去勞改。至於她的離婚申請,組織上研究過了,鑒於她和趙文恭之間已經上升到敵我矛盾,同意解除他們的婚姻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