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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拉的生活在九月發生了變化,過程並不是那麽簡單,但的確發生了根本變化。至於我,我從伊斯基亞回來,還愛上了尼諾,我的身體被他父親的嘴唇和雙手玷汙,在我內心深處交織的興奮和恐懼本應該讓我日夜哭泣,但在短短幾小時之內,我的情緒就得到了調整。我把尼諾的聲音、他父親的胡子都放在了一邊,伊斯基亞島開始褪色,消失在我腦海裏的一個秘密角落裏,我腦子裏全是發生在莉拉身上的事情。

我們坐著那輛耀眼的敞篷車兜風之後的三天裏,莉拉借口買東西,經常去斯特凡諾的肉食店,每次都讓我陪她去。我每次都忐忑不安,擔心馬爾切洛被惹惱,但又為自己的角色感到高興,我可以全身心地傾聽她的想法,給她建議。我是這場戲裏的一個同謀,是斯特凡諾表面上關注的對象。我們都是小姑娘,覺得自己毫無城府,都是從事實出發——馬爾切洛、斯特凡諾、鞋子,我們帶著往常的激情,覺得自己能掌控一切。“我這樣跟他說。”她假定說。我會建議她做一個小小的更改,我說:“不,你這樣對他說。”然後,她和斯特凡諾在櫃台後的一個角落裏,密切地交談起來。這時候,阿方索會和我聊幾句,皮諾奇婭很不耐煩地接待顧客,瑪麗亞在收銀台那裏,有些不安地窺視自己的長子,在這段時間裏,他對工作不上心,倒是讓街坊鄰居說閑話。

當然,我們都是臨時起意。那幾天的來回反復中,我總是試圖了解莉拉在想什麽,這樣我才能配合她實現她的目標。剛開始,我感覺她只是簡單地想讓她父親和哥哥賺些錢,把“賽魯羅”鋪子做出來的唯一一雙鞋高價賣給斯特凡諾,但很快我發現她的目標在於利用這個年輕的肉食店老板甩開馬爾切洛。在這件事情上,我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有一次我問她:

“這兩個人,你更喜歡哪個?”

她聳了聳肩膀。

“我從來都沒喜歡過馬爾切洛,他讓我覺得惡心。”

“你和斯特凡諾訂婚,就是為了把馬爾切洛從你家趕出去?”

她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從那時候開始,我們感覺我們最終目標是:通過各種手段,把馬爾切洛從她的生活中清除出去。其他事都是偶然的,我們只是左右事態發展的方向,有時候是真正的操縱——至少我們是這麽認為的,但實際上,采取行動的一直是斯特凡諾。

三天之後,斯特凡諾非常準時地到鋪子裏去買那雙鞋子,盡管那雙鞋子他穿上很緊。賽魯羅父子非常忐忑地開價兩萬五千裏拉,但他們已經準備好了把價格降到一萬裏拉。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又加了兩萬裏拉,要買莉拉的那些圖紙。他說他很喜歡那些圖紙,要用畫框框起來。

“裝上畫框嗎?”裏諾問。

“是的。”

“就像畫家的作品那樣?”

“是的。”

“你有沒有跟我妹妹說,你也要買她的圖紙?”

“說了。”

斯特凡諾並沒有就此打住。隨後的幾天裏,他又出現在鞋匠的鋪子裏。他對那對父子說,他已經把他們鋪子旁邊的那家店也租了下來。“到目前為止,就先這樣,”他說,“如果有一天,你們的店鋪要擴大的話,可以跟我打招呼。”

在賽魯羅家裏,他們低聲討論了很久,他們在分析那句“擴大”的意思。最後,莉拉看到他們都沒有頭緒,就說:

“他在建議你們,把修鞋鋪變成生產‘賽魯羅’牌鞋子的作坊。”

“錢從哪兒來啊?”裏諾很小心地問。

“他拿錢。”

“他對你說的?”費爾南多警惕地問,他覺得難以置信,農齊亞馬上也問了一遍。

“他是對你倆說的。”莉拉用手指著父親和哥哥說。

“他知不知道,手工制作的鞋子很貴的?”

“你們已經高價賣給他了,他已經知道了。”

“假如賣不出去呢?”

“你們浪費了力氣,他賠了錢。”

“就這些嗎?”

“就這些。”

那幾天全家人都很激動。馬爾切洛成了次要的事情——晚上八點半他來吃飯的時候,晚飯還沒有準備好。他經常和梅麗娜還有艾達一起坐在電視機前,而賽魯羅全家人在另一個房間裏說話。

很自然,最狂熱的人是裏諾,他又重新獲得了能量,臉上充滿光彩,整個人非常愉快,就像他開始成為索拉拉兄弟的密友的那段時間。就這樣,他開始成為斯特凡諾、阿方索、皮諾奇婭,甚至是瑪麗亞太太的朋友。斯特凡諾又去了鞋鋪,費爾南多終於開誠布公,在經過短暫的討論之後,他們最後口頭達成協議,基本原則是:斯特凡諾負責承擔所有費用,賽魯羅父子先做莉拉和裏諾已經做出來的那雙鞋子,再做其他款式,得到的利潤平分。他從口袋裏拿出那些紙片,一張一張給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