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9頁)

但是就在那之後,梨花從一個做全日工的同事那裏聽說,這個十天的休假並不是井上所說的特別獎勵,而是銀行的暗查。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位主婦和梨花差不多做了一樣久的全日工,在從銀行往車站走的路上,她對梨花耳語道,“聽說年末時有個其他分行的行員犯事了。裝作是自動取款機出了故障,抽走了一千萬。所以銀行要按照慣例進行同步檢查。我們全日工是輪流放一周到十天左右的假。不過真幸運啊,像帶薪休假一樣。”

“然後,那人怎麽樣了?”梨花盡可能若無其事地問道。

“哪個人?”

“就是犯事的行員。”

“這個嘛。懲戒免職吧。聽說因為是銀行內部的管理問題,所以都沒公開啊。”她說,“不過要是我們的話,一千萬也會成為一個大事件吧。”她瞅著梨花笑了。

那就無法拒絕這個休假了吧,梨花一邊這麽想,一邊回應了同事一個笑臉。休假幾乎是強制性的。自己不在的十天裏會被徹底調查。一切到此為止。在車站和同事分別後,梨花坐上電車眺望著車外。一切到此為止。我只能走到這裏了。

那天晚上,梨花邀正文去附近的壽司店,說了高溫假的事。就像為了掩蓋兩人間無話可說而不斷制訂計劃一樣,聊著假期的事。

“難得今年我們兩個人一起請個高溫假吧,像以前那樣去旅行。”

兩人並排坐在吧台,梨花夾起生魚片對正文說道。

“也是,今年剛回國,真想找個海濱好好放松一下。”

“那就這麽辦吧。我找幾個備選的地方,咱們好好奢侈一下。”

梨花說著,往正文的酒盅裏斟滿日本酒。

從壽司店回去的路上,走在梨花身邊的正文驀然開口道:

“我們曾說過想要過這樣的生活,而現在的生活真的就像以前說的一樣。現在是,將來也會這樣過下去。”

梨花回想起曾經說過的話。那記憶像兒時的夢一樣遙遠。是啊,梨花輕聲說道。那時候我們想要過怎樣的生活呢?

“拼命工作、工作,甚至一個人調往國外,疲於奔命的十五年,不過我們確實得到了想要的生活。”

正文似乎醉了,聲音拖得長長的。是啊。梨花又說了一遍,仰望天空。掛在空中的殘月,仿佛用刀唰地切過一般。梨花覺得自己曾幾何時也在哪兒見到過這樣的月牙,卻想不出來是何時、何地,和誰一起看到的。

“真期待這個高溫假啊。”梨花依然望著月亮說道。

“明年去哪兒好呢?”

明年我們不會去旅行了,今後也不會再有了。梨花這麽想著,卻爽朗地說道:“你都已經在想明年了?今年要是去暖和的地方,明年就去特別冷的地方怎麽樣?”

為了能把三連休帶上連休十天,梨花決定從9月8日開始休高溫假。休假之前的每一天,梨花都在四處奔走。她已經不再猶豫。前往不是自己負責的街區努力拓展新客戶,對尚不了解家庭背景的人也推薦偽造的定期產品,現金到手後,來不及記錄就拿去償還民間信貸的貸款。曾真心打算有朝一日要還清欠款而儲蓄的那個賬戶,如今確認了一下存折,裏面只剩下20萬。

客戶們的臉龐接二連三地浮現在梨花的腦海裏。平林孝三、山之內夫婦,還有那些等待著梨花到訪、用茶和日式點心招待她的人們,梨花已經不可能全額償還從他們那裏非法侵吞的錢款。連總額是多少,梨花都害怕得無法計算。

旅行的目的地定在了泰國的普吉島。梨花向正文解釋,銀行給了她一個特別獎勵的假期,並告訴正文從普吉島度完假的回程中想去看望在新加坡的朋友。因為正文只能請到四天假,所以梨花說同他分別後想自己去看個朋友。哪個朋友?正文最初聽說時臉色異樣,但梨花告訴他是念短大時的一個朋友,結婚後跟著在貿易公司工作的丈夫移居澳大利亞,又給他看了短大時的影集和賀年卡後,正文這才似乎放心了似的說道:“嗯,這也挺好的,你去好好放松一下吧。”短大時的同學住在澳大利亞是事實,不過現在兩個人之間的聯系,也只是互寄賀年卡而已。

梨花想著這是最後一次了,買了去普吉島的商務艙機票,預訂了酒店。將附近的租屋退了租,之前買的很多化妝品和衣服差不多有一半都處理掉了。又還清車貸的余款,將雜七雜八開的賬戶匯成一個。其他余額為零的存折和藏在衣櫃裏的筆記本、文件,全在院子裏付之一炬。

離開的日子穩步靠近,梨花還有一件心事未了。梨花擅自從名護玉江家中拿出了電話簿,給像是她女兒的人打了電話。玉江的老年癡呆症症狀雖然進展緩慢,但確實在惡化,繼續讓她獨自生活太危險。名護玉江說她有兩個女兒,打通電話的只有一個。而且那一個還說,“我和她已經斷絕關系了,你給我打電話我也很難辦。”實際上她的聲音也似乎覺得很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