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字(第2/3頁)

扶蘇堅持要進牢房,看守也不好攔。好在這時聞聲而至的牢頭出來,瞧見仙童般的扶蘇後屁顛屁顛地迎上前:“公子,您可是要來找什麽人?”

扶蘇點頭:“我找程先生。”

牢頭顯然很熟悉那位程先生,忙不叠地引扶蘇入內。鹹陽城內沒有比較大的監牢,一些犯了事的人大多送到雲陽這邊關押,因此雲陽縣的大牢算是京畿各縣之中規模最大的一個,走進裏面竟沒有一般監牢那種陰暗汙穢的感覺。

不一會,牢頭便把扶蘇帶到程先生的牢房前。

由於今天同一牢房的小夥子剛出去,程先生的牢房裏沒別人,算是讓他住上了“單間”。

其他牢房人倒不少,見這麽個錦衣孩童跟著牢頭走進來,都忍不住往扶蘇身上瞧,有些曾去搭堆肥舍的人則和其他人說:“瞧,這就是我們大公子啊,我沒說話吧,當真像天上來的一樣!”

見扶蘇年紀小,其他人膽子也大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議論——

“人家是大王的兒子,可不就是天上來的。”

“那衣裳料子瞧著就不一樣,一個衣角都夠我們家吃一年了吧?”

“大公子怎麽跑牢裏來了?難道朱小六真跑去求人家找大夫給老程看病?”

還有眼尖的人很快瞧見了跟在後頭的小夥子,也就是他們口裏的“朱小六”,馬上喊了起來:“朱小六,你才出去又進來了,是不是舍不得我們?”

牢頭被他們吵得腦仁疼,怒喝:“都閉嘴!”等意識到有扶蘇在自己這麽吼有些僭越,他又忙對扶蘇哈腰告罪,“公子,他們都是些混子,總不講規矩,吵著您了。”

扶蘇沒在意這點事,朝其他人笑了笑,邁步走進程邈所在的牢房。

程邈確實病著,躺在幹草堆成的“草床”上緊閉著眼。

懷德憂心忡忡地擋在扶蘇面前,生怕程邈給他過了病氣。照他說,扶蘇就不該親自來,要是再病了怎麽辦?不過他是伺候扶蘇的人,不可能幫扶蘇拿主意,只能在扶蘇和程邈之間牢牢隔档著。

扶蘇也沒湊太近,而是先讓背著藥箱的徐福上前給程邈診病。

徐福經驗豐富,稍一把脈,便知程邈只是染了風寒,治起來很簡單,只是在牢裏沒能及時喝藥才會拖到這地步。他畢恭畢敬地向扶蘇稟明程邈的情況,給程邈開了個藥方,旁邊的牢頭機敏地叫了個衙役去抓藥煎藥。

徐福打開針包取出銀針,正兒八經地給程邈施針。

扶蘇本想和程邈聊一聊,沒想到程邈病得昏昏沉沉,心中雖有失望,卻也不著急。

畢竟他知道程邈在牢裏熬了十年,最後是熬到了他父王的赦免的,應該不會在這一年離世,真想聊的話來日方長。

扶蘇正要領著人離開,不想徐福幾針下去,程邈竟醒了過來。

瞧著還有些虛弱,轉頭看了看徐福,又看了看被懷德側擋著的扶蘇,程邈頓時想要起身行禮。

他當年曾入朝為官,自然認得扶蘇那身衣著打扮和身邊那些隨從代表著什麽。

扶蘇看出了程邈的想法,當即揮揮手讓懷德退開,上前說道:“先生不必多禮。”

程邈道:“有罪之人,當不得公子這聲先生。”

扶蘇沒有就這個話題說什麽,程邈的罪是他父王親自定的,沒有他父王開口別人不能說他無罪。

在懷德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扶蘇在徐福騰出的位置上坐下,對程邈說:“先生好好養病,若是有什麽需要的,便叫看守的人到城南別莊找我。”他語氣溫煦,氣度從容,絲毫不像個六歲小童。

本來程邈覺得那些去建堆肥舍的年輕人見識得少,對扶蘇的描述難免有誇張之處,如今親自見了卻覺得那些人並沒有誇大其詞,他們這位大公子果真不是尋常孩童。

面對這樣的扶蘇,程邈不願太失禮,掙紮著坐起身來與扶蘇相對而坐,說道:“程某賤命一條,實在不值得公子親自走這一趟。”

扶蘇目中含笑,緩聲說道:“我聽聞先生在牢中仍時常整理讀過的書,我如今在別莊養病沒多少事可做,平日裏只能多看看書,不知能不能借先生書稿一讀?”

程邈已年過半百,目光卻不見絲毫渾濁。見扶蘇定定看過來,他便知道扶蘇已猜出一些事。

衙役確實不甚在意他們這些人的性命,都是有罪之人,死在牢裏也不要緊。不過他因為年事已高,又能識文斷字,待遇便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平時不用去出工不說,牢頭有什麽需要記錄的還會讓他記一下。

因此他要是生病,還是有法子請大夫的,只不過他聽著別人討論扶蘇,想借機見扶蘇一面罷了。

連朱小六那番說辭,都是他教朱小六說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引起扶蘇對他這個人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