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4頁)

想起嚴睿,未央眸光微暗。

蕭伯信看了一眼未央,道:“你母親受不得刺激,關於你的事情,待她的病情好一些,我再慢慢告訴她。”

未央點頭,疑惑問道:“當年我親眼看著母親下葬,母親是怎麽死而復生,又怎麽來到這裏與外祖父在一起的?”

“還有外祖父,是如何死裏逃生的?”

她心中有無數個疑團等著外祖父去解開。

施針之後,何晏的氣息慢慢歸於平緩,蕭伯信便不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何晏身上。

蕭伯信倒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未央面前,輕啜一口茶,慢慢說道:“紙包不住火。”

“自我救下白家的那個孩子之後,便知道自己會為此付出代價,只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代價,竟然這般重。”

重到讓他的子女與他決裂,甚至為此送了性命。

蕭伯信道:“十六年前,天子查明出兵蠻夷大敗而歸乃是白家所致,天子龍顏大怒,欲將白家滿門抄斬祭奠枉死的英魂。但白家在雍州城經營數百年,威望極高,非一般世家,為提防白家抗命,私通蠻夷,天子命我帶兵前去雍城,務必將白家人全部拿下。”

“我雖為四鎮之首,列侯之最,但固守南方,與海賊作戰,對於北方戰事知者不多,只以為事情如天子所言那般,便全副武裝,督軍開赴雍州城。”

“我想著白家多半不甘束手就擒,此去雍州,必有一場大戰,然而讓我意外的是,白家竟絲毫沒有反抗,解甲棄劍,迎我入雍州城,並將事情原委對我道出,求我向天子覲言,此敗並非白家之過,白家是受了旁人的算計。”

說到這,蕭伯信聲音微頓,閉了閉眼,手指微微揉著眉心。

蕭伯信道:“我雖與白家一南一北,素無往來,但也知白家百年為大夏賣命,最是忠君愛國,更何況,白家女郎乃是當朝太子妃,白家斷無私通外敵謀害大夏的道理,便寫了一封急報,派人送至華京城。”

然而華京城傳來的消息,卻如一盆冷水般潑在他身上,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太子見白家事發,竟兵指華京城,公然逼天子退位讓賢。

萬幸他出發之前,曾擔心他若對雍州城用兵,會有圖謀不軌的藩王對天子不利,便留下一部分軍隊鎮守鈞山,以備不時之需。

太子並不知道這些兵馬的存在,兵變逼宮沒多久,便被趕來的將士們拿下,被天子親手斬殺。

經歷此事後,天子再聽不得任何人為白家說情,一日連下數道敕命,讓他提白家頭顱來見。

往事湧上心頭,蕭伯信眼底閃過一抹不忍,惆悵道:“白家亦知此事再無回轉之地,又不願與我為戰,便寫下血書一封,讓我面呈天子。寫完血書後,白家滿門慷慨領死。”

那年大雪紛飛,雍州城滿是白色,唯有白家人的血觸目驚心,像是無聲在質問蒼天一般。

“白家滿門忠烈,同為沙場宿將,我終歸不忍見白家落得如此下場,便留下了白家最小的兒郎,對外只說是自己的外室子。”

蕭伯信說道:“我為他取名飛白,是告訴他,大雪紛飛,白家飛來橫禍,要他長大之後,為白家查明真相,還白家一個清白。”

“我將飛白帶到家中,阿衡與我大鬧一場,便搬出府去,我心中難過,但仍不敢將飛白的身份告訴她。”

——私藏罪人之後,是夷三族的大罪。

“後來北海戰事又起,我即將帶兵出征,更是不敢將飛白的事情告知阿衡,只想著阿衡乃天子親封的鄉君,又有著我這樣的父親,縱然搬離蕭家,也不至於被旁人欺負了去,可哪曾想,我這一去,便再也回不去了。”

蕭伯信聲音低沉:“是我害了阿衡。”

“我查到有人要我戰死北海,便知我收養飛白的事情被他人得知,而那個人,便是陷害白家的幕後主使者。為了引那人現身,我將計就計,設計讓自己死在海上。但那人實在狡猾,竟將你舅舅的性命謀了去。”

想起自己唯一的兒子,蕭伯信虎目微紅,低聲說道:“你舅舅死後,我越發謹慎,不敢與你母親聯系,唯恐你母親得知真相後,亦被藏於暗中的他所加害。”

“我心中懷疑此事乃新任太子所為,奈何沒有證據,便偷偷傳信飛白,要他留意太子的動作,並讓他看好阿衡,莫讓阿衡遭了太子的毒手。”

“哪曾想,我的這封信,竟成了阿衡的催命符。”

蕭伯信長嘆一聲,說道:“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他的目光落到垂眸不語的未央身上,又補了一句,道:“更不是一個好外祖父。”

未央道:“外祖父亦有身不由己之處。”

同為沙場宿將,白家人的遭遇,怎會不讓外祖父生出兔死狐悲之心?留下蕭飛白,實在再正常不過,可後來因蕭飛白而牽扯出的許多事情,便不是外祖父所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