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何晏剛被蕭伯信施過針,身體極其虛弱,臉色亦是蒼白如紙,像是隨時會撒手人寰一般。

他看著一臉倔強的未央,慢慢坐起身,吃力擡起手,似乎是想拂去未央臉上的淚珠。

“我會護著你的。”

何晏眉峰下壓,瀲灩眸底聚著心疼,說道:“你不是你一個人。”

“你還有我。”

何晏輕輕拂過未央的臉側。

未央掛著淚水的睫毛顫了顫。

何晏的指腹明明略顯微涼,卻在她臉上點了火,被他拂過的地方,如滾水開始沸騰起來,頃刻間便燒起了一片紅。

未央冷硬要強的心,在這一刻軟化下來。

很軟很軟的那一種。

那些被一個人被迫承擔著一切的艱辛與委屈,似乎都在何晏的安撫下漸漸平息下來。

她不是被外祖父拋棄、被母親忘記的孤女,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何晏。

何晏會陪著她的。

她可以一個人獨吞那些無法言說的委屈,一個人汲汲營營,一個人摸黑前行,可她偶爾也會感覺很累,需要找個避風港稍坐休息。

哪怕那個避風港無法為她遮風擋雨,無法為她提供溫暖的熱水與愜意的新茶,但當她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在等著她時,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要的,僅僅只是一個地方,一盞為她亮著的明燈。

何晏,便是她孤立無援時的一盞燈。

何晏的指腹溫柔掃過未央的臉頰。

未央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何晏。

何晏似乎被她看住了,覺得自己的動作頗為唐突,頓了頓,便準備收回手,漠然道:“我——”

下一刻,未央擡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將他微涼手指捧在掌心,輕聲說道:“謝謝你。”

未央的聲音不似往日疏離冷硬,動作亦是他們之間前所未有的親昵,何晏眉頭微動,眼底閃過一抹探究。

片刻後,何晏收回視線,淡淡道:“你無需謝我。”

“這本是我該做的事情。”

那年大雪紛飛,她踏雪而來,他便知道,未來縱然她要他的命,他也會給。

有些人,生來便是另一人的軟肋。

未央是他的軟肋。

心底的不可碰觸。

何晏回握著未央柔軟的小手,目光轉向蕭伯信,說道:“我會一直護著夫人,不會讓她無枝可依。”

“夫人返回中土之後的生活,無需鎮南侯掛心。”

他固執地將未央喚做夫人,盡管他知道,他與未央的關系,並不是真正的夫妻。

“至於鎮南侯……”

何晏看了又看蕭伯信,頓了頓,眉峰微微下壓,方道:“待天下大定後,我與夫人再請侯爺出島,共享天倫之樂。”

蕭伯信劍眉微皺,目光在何晏與未央身上來回打轉,最後落到二人相握的手上,遲疑片刻,說道:“你們……成親了?”

未央正欲說話,卻見何晏微微頷首,應了下來:“我求天子賜婚於我與夫人。”

說話間,他將未央的手握得更緊了,似乎是生怕她從他掌心溜走一般。

何晏一口一個夫人,讓未央聽得面頰微微發燙。

她想去反駁何晏的話,可又覺得無從開口,只覺得手指被何晏握在掌心的感覺讓人分外安心。

竟讓她生出幾分就這樣被他一直握著的沖動。

仔細想了想,大抵是因為他的那些安撫話。

她本是個極度缺愛的人。

上一世對嚴睿的依戀,對顧明軒的癡戀,僅僅是因為這兩人曾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過,她便為這兩人生,為這兩人死,送去萬貫家財還不夠,最後又為這兩人送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此處,未央有些迷茫。

她曾以為自己對顧明軒是刻骨銘心的愛戀,可重活一世方明白,她那不是喜歡,不過感激罷了。

那麽轟轟烈烈百轉千回都不叫喜歡,那甚麽才是真正的喜歡?

未央蹙眉看向何晏,有一瞬的迷茫。

未央最終也沒有反駁何晏的話。

蕭伯信長嘆一聲,說道:“也罷。”

“她有了夫婿,成了家,我也少幾分牽掛。”

何晏眸光微沉,好看的眉頭微微挑起,道:“侯爺當真對我放心得緊。”

“侯爺竟不怕我如嚴睿一般?”

何晏似笑非笑,聲音帶著幾分揶揄之意,未央有些意外。

以往的何晏,聲音永遠是冰冷的,態度是疏離的,下壓的眉峰裏滿是不耐,仿佛與人說上幾句話,便能讓他氣悶好幾日一般,今日何晏一改往常態度,雖是皮笑肉不笑,可言笑晏晏的態度依舊讓人分外稀奇。

稀奇到未央不曾去留意他話裏的譏諷之意,只覺得他眉梢輕挑的模樣分外好看,三分邪氣,七分戲謔,越發襯得他昳麗面容傾城無雙,能將人的眼睛灼傷。

未央連忙收回目光,耳畔是外祖父低沉的聲音:“你不會是嚴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