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4頁)

未央起身,向天子深深拜下,額頭抵著繡著日月星辰的雲錦地毯,平靜說道:“未央深感辜負陛下厚望,今日請求陛下,收回未央為皇孫驕陽姑姑之責。”

伺候天子多年的老黃門微微一驚,深深地看著跪在天子面前的未央,只覺得她得了失心瘋——拼死拼活贏得了皇孫與天子的信任,而今又請求離開皇孫身邊,這不是腦袋有病麽?

老黃門余光瞥了一眼天子,天子面沉如水,並未答話,只是細細審視著未央。

老黃門見此,曲拳輕咳,聲音尖細嗔道:“未央姑娘,您可不能仗著陛下寵您,您這般這般胡鬧。”

“教引姑姑您說做便做,說不做便不做,您這般行徑,豈不是在戲耍陛下與皇孫殿下?”

“她沒有胡鬧。”

老黃門的聲音剛落,何晏便平靜說道:“更不是戲耍陛下與皇孫。”

何晏擡眸,淡淡看向天子,道:“她只是知道了蘭陵鄉君為何而死,鎮遠侯又為何戰死邊關。”

老黃門心中微驚,眼皮跳了跳,不敢再開口插話。

未央手指微緊,對著天子拜了又拜,道:“求陛下開恩。”

天子目光從未央身上移到何晏身上,久久沒有說話。

未央肩膀繃得筆直,膝蓋微微泛著酸。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子一聲輕嘆,道:“起來罷。”

未央道:“未央死罪,不敢起。”

天子沒有好氣道:“朕答應你便是了。”

未央這才從地毯上爬起來。

哪曾想,在地毯上跪得太久,她剛起深,便感覺膝蓋一軟,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

“未央姑娘——”

耳畔是老黃門尖細的聲音,未央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覺得自己多半要破相——她這個角度栽下去,肯定是臉先著地的。

她面前是金絲楠木做成的矮桌,與鈞窯今年新上貢的茶具,臉砸在上面,必然會將茶具砸碎。

碎了的瓷片劃過她的肌膚,她這張引以為豪的臉蛋,多半是保不住了。

未央心中哀嘆,只恨自己起身時沒有多揉一下膝蓋,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她跌入一個溫暖懷抱,熟悉的清冽之氣迎了滿面。

她微微一怔,回眸向身後瞧去,何晏俊美若天神的臉闖入她的視線內。

何晏將她攬在懷中,目光看的卻不是她。

她順著何晏的目光去瞧,一旁的老黃門訕訕收回手。

何晏這才看向她,瀲灩眸光閃過一抹關切。

“沒事罷?”

何晏問道。

“沒有。”

天子與老黃門同在鑾駕之中,未央連忙從何晏懷中起身,面上有些燙,低低說道:“多謝何世子。”

“不謝。”

何晏收回手,一撩衣擺,正坐在軟墊上,面平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他攬著未央的腰的親密動作,不曾發生過一般。

未央坐回軟墊,輕啜一口茶,掩飾著自己面上的不自然。

雖說大夏民風開放,男歡女愛再正常不過,可她與何晏剛才的動作,實在太過親密,偏還當著天子的面,委實叫她面紅耳熱,頗為不自在。

盡管何晏的舉動,只是為了防止她跌倒。

天子擡了擡眼皮,將未央與何晏細微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年輕真好。

今日鬧和離,明日便又能湊在一起。

天子斜靠在引枕上,只覺得精神越發不濟,問未央道:“你不做皇孫的教引姑姑之後,準備做些甚麽?”

“未央想去北海。”

天子不曾將剛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未央心裏松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回答道:“那裏是外祖父戰死的地方,未央想去看一看。”

“北海?”

天子看了一眼何晏。

“是的。”

未央頷首,說道:“母親臨終前,有兩件是放心不下,一是病得太重,不曾與父親和離,二,便是沒能與外祖父盡釋前嫌。”

“母親去的太早,我不曾在她身邊盡孝,只能替她完成遺願。而今我已經完成了母親第一件心願,只差這第二件心願,所以未央想盡快去北海,看能否找到外祖父的遺骸,將他帶回蘭陵,葬在母親身邊。”

天子眸光微動,喃喃道:“北海……”

似乎是想起了甚麽,天子陷入沉默。

片刻後,他長嘆一聲,道:“阿衡是個執拗剛烈的孩子,也好,她不在了,你便替她完成遺願罷。”

未央連忙起身道:“多謝陛下恩準。”

天子擺了擺手,道:“朕不過瞧著阿衡分外可憐罷了。”

“想當年,她也是在朕膝下長大的孩子,朕待她,比待公主們還要親厚三分。只可惜,她這個人,太死腦筋,斷送了自己一生。”

說到這,天子聲音頓了頓,看了未央,道:“你可莫學你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