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嚴睿走後,嚴老夫人亦不曾閑著。

——未央與何晏和離之事,若由他們說與李季安聽,只怕李季安會覺得他們是故意在針對未央,從而生出許多事情來。

倒不如讓李季安主動發現這件事,自己去問未央,未央若說沒有,何晏抵達嚴府之後,未央的謊話便會被拆穿,給李季安留下一個非但不敬畏天子之命,更是鬼話連篇的不好的印象。

未央若說已經和離,李季安也不會覺得未央坦誠,只會認為未央行事不端,身為列侯之後,本該對天子推崇備至,未央卻如此藐視皇權,李季安亦不會替她再出頭。

未央如今能依仗的,無非李季安一人而已,若沒了李季安做靠山,她能翻出什麽風浪?

心裏再怎麽不甘,也得乖乖去鄉下的莊子裏——去莊子裏,總好過被李季安帶去宗正府治罪的好。

一想到那張像極了蕭衡的臉要在莊子裏度一生,姣好的容貌被磋磨得滿面風霜,嚴老夫人心中便痛快不已。

嚴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喚來身邊的幾個得用丫鬟與婆子,吩咐一番,笑著目送她們的身影消失在窗外長廊處。

柳如眉輕輕給嚴老夫人捏著肩,奉承道:“還是外祖母的法子好。”

嚴老夫人伸手點了一下柳如眉的額頭,故作不悅,道:“你這丫頭也是,心裏有甚麽話不能跟祖母說?”

“偏要臟了自己的手,去對付那個蛇蠍之人。而今好了,事情敗露了,還要我這個老婆子來替你收拾爛攤子。”

“眉兒才沒有。”

柳如眉撒著嬌,根本不承認。

嚴老夫人嘆了口氣,道:“你與你娘都是討債鬼,一個兩個讓我不省心。”

柳如眉抱著嚴老夫人撒著嬌,道:“眉兒就知道,外祖母待眉兒最好了。”

此計委實一箭雙雕,不僅除去了未央,更能讓嚴夢雅難產,只待嚴夢雅生下一子半女,她便能哄著老夫人將她嫁給顧明軒做妾室。

想起顧明軒英俊面容,柳如眉臉頰微燙,眸光輕閃。

柳如眉柔聲哄著嚴老夫人,不消半日,又將嚴老夫人哄得笑容滿面。

“也不知道雅兒表妹如何了。”

柳如眉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道:“可憐了她與她肚子裏的孩子。”

嚴老夫人看了一眼柳如眉,道:“你這鬼丫頭。”

她雖然疼嚴夢雅,但那是比較著未央的,況她疼嚴夢雅,更多的是為了給未央添堵,讓未央不自在。

而今未央即將被送回莊子上,她便無需再像往日一般,待嚴夢雅比待她的眉兒還要親熱三分了。

生子本就是一只腳邁進鬼門關,嚴夢雅又受此驚嚇,只怕兇多吉少。

既是如此,她倒不如成全了她的眉兒,顧明軒是晉王賬下紅人,前途不可限量,堪配她的眉兒。

這般想著,嚴老夫人拍了拍柳如眉的手背,道:“你放心好了,外祖母一切都替你打算好了。”

柳如眉聽此,笑得更加開心了,聲音像是摻了蜜一般,抱著嚴老夫人喚了好幾聲外祖母,只把嚴老夫人哄得眉開眼笑,笑聲連連。

榮養堂內和樂融融,府上的另一端,氣氛卻有些緊張。

宗正府掌九州諸侯內務,事務眾多,李季安雖然只是宗正丞,但主事的宗正卿年齡大了,很多事情便落在他身上,他在嚴家祠堂坐了不過半日,便不時有官吏前來找他。

諸侯事務皆是隱秘之事,不好為外人得知,李季安便出了祠堂,在嚴家小廝的帶領下,來到一個僻靜亭子裏,處理諸侯王們的事情。

時值正午,他終於將事情處理完畢,便循著記憶,往嚴家祠堂走。

行至一般,他忽而聽到不遠處的長廊內丫鬟們說話的聲音。

“何世子真真可憐,竟被大姑娘這般嫌棄。”

“誰說不是呢?咱們大姑娘素來心高氣傲,眼裏只瞧得見顧家的顧郎君,怎麽看得上商戶出身的何世子?”

“噓,小點聲,商戶二字也是咱們能說的?榮恩侯可是陛下親封的侯爺,何世子便是金尊玉貴的世子爺,更何況,何世子還是陛下面前的紅人。”

李季安停下腳步,細聽半日,眉頭微動——未央似乎格外不抗拒天子的賜婚,不僅對何晏惡言相向,更是與何晏大鬧不止,三日前,甚至還逼著何晏給她一封和離書。

聽到這,李季安便有些明白了,為何嚴家處置未央不與何晏相商,便將未央送回鄉下莊子,而是未央早就與何晏和離,未央再不是何晏奉旨娶來的妻子,何晏自然不會管未央的生死。

李季安眸光微轉,起身離去。

將天子賜婚當成兒戲的人,自本朝立朝以來,未央還是第一個。

未央此舉,可謂是愚蠢至極。

李季安抿著唇,重新回到祠堂,再看未央,心情頗為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