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太難了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司馬家的人是最有資格說出這句話的人了。清河的老祖宗司馬懿就是靠穿女人跳舞的演技氣死了諸葛亮,戰勝了此生最為強大的對手。靠病入膏肓的演技蒙蔽了曹丕,發動政變控制住了曹魏江山。

可以說,司馬家的江山是靠著演技拿下來的。

清河在生存的壓力下,無師自通了祖先司馬懿的演技,扮豬吃虎,化淡妝騙了建始帝。

曹淑、羊獻容的催促皆被清河拒絕,曹淑沒辦法,只得使出殺手鐧——要王悅出馬請(撩)她。

清河曉得是“美人計”,心癢無比,忍住了蠢蠢欲動的少女心,就是不中計。

我太難了,唉。

清河像個烏龜似的縮在宮裏拒絕現身,警惕各種糖衣炮彈。

王悅心眼多,他跟蹤荀灌的行蹤,一路跟到金鉤馬場,終於等到過來跟荀灌練習騎射的清河。

那天下著大雪,離清河十二歲生日只有十天了。

鵝毛大雪綿綿不絕,連視線都模糊了,只能待在室內,荀灌用柔軟的皮子綁在她的食指上,緩解了弓弦對手指關節的摩擦,否則,清河膚若綢緞,十幾支箭射下去,會磨出血泡來。

剁!

清河射中了靶子,還沒中靶心,只在邊緣,對初學者而言,算是進步神速了。

門開了,西北風裹挾著雪花,還有王悅走進來。

荀灌毫不客氣,一箭射到了王悅的靴尖半寸處阻止他,“這裏我專用的馬棚,誰都不準進來,包括你,退下!”

十幾天不見,王悅長高了,更帥了,雪光都不如他的眼睛明亮。

清河不敢看王悅,怕自己把持不住,挪不開眼睛,繼續射箭。簡直是個有了閨蜜就忘了竹馬的渣青梅。

王悅是有備而來,帶來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說道:“成都王司馬穎、長沙王司馬乂、齊王司馬冏、新野郡公司馬歆四大藩王,討伐篡位的偽帝司馬倫,討伐大軍正在朝歌集結,如果集結完畢,大概會有二十萬兵馬。”

朝歌(今河南鶴壁)是都城洛陽的東北門戶重地,最快三天就能到洛陽。

清河驚得一箭射空,“果真如此?可是我聽說的是司馬冏去朝歌,是奉孫丞相之命去剿匪。”

見清河有了興趣,王悅關門,邁過插在地上的羽箭,走近說道:

“這是孫丞相的詭計,如此龐大的軍隊在朝歌集結,離洛陽並不遠,紙包不住火,必然會引起恐慌,人心浮動,所以他謊稱是中書省下令,命司馬冏帶兵去朝歌剿匪,以混淆視聽。”王悅將一張紙遞過來,“這是司馬冏寫的討伐檄文,你們要不要看?”

孫秀從寒門到宰相,詭計多端,太會糊弄人了,明明是司馬冏起兵勤王,他偏說是司馬冏受他指揮,去朝歌剿匪,朝臣都被他騙了,宮裏的清河一直關注朝廷風向,也信以為真。

清河和荀灌一起看檄文,四大藩王在檄文裏稱司馬倫為“逆賊”,“偽帝”,“庶孽”等等,聲明要匡扶正統,解救被關在金墉城的帝後雲雲。

清河握著紙張的手激動得顫抖起來了,“終於……終於有人站出來主持公道了!”

自從司馬倫篡位以來,沒有一個臣子為白癡皇帝明面上為太上皇出頭,至於歷朝歷代以死殉主的場面,更是從無發生,沒有人同情白癡太上皇,更別提大張旗鼓的起兵勤王了。

這是第一次,清河覺得有了光亮,覺得自己並非孤軍奮戰。

王悅冷笑:“公主不要高興的太早,四大藩王各懷鬼胎,他們只是眼熱司馬倫當皇帝,不服氣。司馬倫是柏夫人庶出的旁支,他們四個都是宣穆皇後張春華嫡出的後代,瞧不上司馬倫這個庶出,就集結軍隊趕司馬倫下台,等這四頭狼進城,一起咬死司馬倫,這四頭狼會互相撕咬,直到分出勝負,沒有人真正在乎金墉城裏太上皇和太後的死活,只是打著救帝後的幌子而已。”

清河正高興呢,王悅兜頭潑一桶冰水,淋得她透心涼。

一直在黑暗裏並不可怕,湊合湊合也能過。可怕的是一旦見過光亮,見過希望,然後重歸黑暗,這才可怕。

偏偏荀灌在一旁幫理不幫親,繼續往清河頭上澆冰水,“我覺得王悅說的很對——這張檄文如何得來的?你保證是真的嗎?”

“我們瑯琊王氏在中原的消息還是靈通的。如今朝局混亂,大家都在觀望。”王悅反問:“是不是真的,你們潁川荀氏應該知道,灌娘可以回家問你們家大人,看我是否說謊。”

荀灌雙拳一緊,“這麽重要的事情,家裏人居然都沒告訴我。連我都以為司馬冏是在朝歌剿匪。”

連澆兩盆冷水,清河此時已經從狂喜中冷靜下來了,“是因為灌娘最近和我走的太近,潁川荀氏和京城各大士族一樣,對皇室內部紛爭處於中立觀望態度,他們要看那只狼獲勝。而我的父親……是一頭任人宰割的羊,我頂多是個小羊羔,所以,荀家沒有將此事告訴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