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廟堂之志

‘噠噠噠’的腳步聲,伴隨著淅瀝瀝的雨聲,徐徐臨近。

正堂裏,有位年約四十歲的男子,此時他正站在墻前,靜靜地欣賞掛在墻上的書法傑作。

王羲之抱著王獻之走進正堂,笑著言道:“每回深源登門,都會盯著這幅字跡看上許久。”

殷浩感嘆道:“逸少傑作,無論閱多少遍。每次見到時,還是會有驚艷之感!”

轉頭看向王羲之,見他懷裏抱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殷浩笑著言道:“想必這位就是‘落雁美郎’王七郎了!”

王羲之笑容溫煦的言道:“然也。深源請坐。”

殷浩隨王羲之入席間,兩人相對著坐下。

王羲之將王獻之放下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身旁。

殷浩打量著王獻之,笑著誇贊道:“皎然若月,清雋如風,王七郎生得真俊。”

王羲之見王獻之在揉肚子,他伸手把王獻之抱到懷裏。一邊給王獻之揉著小肚子,一邊隨意的與殷浩閑談:“昨日去了東山,在賞菊會上,王仲祖言七郎有此容貌乃是上天眷顧。”

昨日謝安在東山辦了一場賞菊會,邀請了三十名在江左名列前茅的名士。殷浩早就聽聞了這件事。起先,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還以為謝安會給他發一張邀請帖。未料,一直到賞菊會結束,殷浩都沒有收到賞菊會的邀請帖!

殷浩年少時便負有美名,又當了這麽多年的隱士,他還是位大名鼎鼎的清談小能手。殷浩自詡自己能在江左的名士堆裏排上前十!可是此番東山賞菊會,謝安竟然沒有邀請他!提起這件事,殷浩心裏有些氣郁!

對此,殷浩認為,只有一種解釋能說得通!那就是劉惔這廝故意不讓他去東山參加賞菊會!

劉惔與殷浩,兩人都是遠近聞名的清談名士。早些年,殷浩聽說了劉惔的美名,便啟意登門拜訪,去劉惔家裏與他清談。兩人談了很久,最後殷浩說不過劉惔了。其後,劉惔也懶得再搭理殷浩。等殷浩離開劉家後,劉惔當著仆人的面,冷聲譏諷殷浩是鄉巴佬!

劉惔的話被仆人傳播出去,讓殷浩丟了個大臉。殷浩暗暗記住了這個仇。本以為這次東山賞菊會是個機會,殷浩打算在賞菊會上出個難題難倒劉惔。可是偏偏這次東山賞菊會,謝安卻沒有邀請他!

劉惔是謝安的妻兄,殷浩認為,定是劉惔看不起他。所以特地吩咐了謝安,讓謝安不必邀請他!

臉上的笑容有所收斂,殷浩頷首言道:“王仲祖所言,雖有道理。然,浩以為王七郎之所以有此容貌,與其長輩有著脫不開的關系。只有逸少這般清華俊逸的人,才能生出如此俊俏的兒郎!”

王獻之瞟了眼坐在對面的人。這有文化的人拍起馬屁來,真是好聽!

眼中溢出笑意,王羲之眉眼含笑的回應道:“深源所言甚是!七郎眉眼如先君,鼻子肖吾,嘴似山荊。”

殷浩頷首:“王七郎兼具了長輩們的優點!”

臉色板正,殷浩話鋒一轉,忽然言道:“今日登門,逸少想必已猜到了浩的來意。請卿為了社稷,助浩!”

說著,殷浩忽然起身,恭敬的向王羲之作揖。姿勢標準,優美大方。

王羲之將王獻之放到一旁的坐墊上,起身扶住殷浩,溫聲言道:“卿知吾素無廟堂之志。昔日,從伯父王丞相在時,吾就發誓不願踏入廟堂。若非丈人勸告,為了妻兒。吾必定不會踏入廟堂!”

稍作停頓,王羲之嘆道:“出仕後,吾本想尋機會脫離廟堂。幾經周轉,奈何得庾公高看。受他再三請求,吾推辭不得,而後才跟隨庾公行事。庾公臨危受命,吾不敢拒之,故而擔任江州刺史。就任期間,吾無時無刻不盼望著朝廷能選出賢才接替職位。許是上天憐愛,不過兩載,朝廷便準吾辭官隱去。辭官後,吾教書育子,時與友人遊玩,日子平平淡淡,此才是吾之所求!”

聽完王羲之說的話,王獻之默默的在心裏翻譯了一遍。

王羲之大意是說:兄弟你應該知道我這個人沒有當官的野心!堂伯父王導以前還活著的時候,我王羲之就發過誓不願意踏入朝堂。奈何嶽父大佬逼迫,為了老婆孩子,我不得不聽從嶽父大佬的話,入朝當官。本來呢,我是想應付應付,隨便當個兩年的官就辭官溜走的。沒想到庾亮大佬那麽喜歡我!非要請我給他打工幹活,我得罪不起這位大佬,所以只能乖乖的跟著庾亮大佬搞事情!大佬對我愛得深沉,臨死前非要讓我當江州刺史。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請求,我王羲之於心不安,所以就接受了!當了將近兩年的江州刺史,好不容易辭掉一身官職,現在我在家裏過得舒舒服服的,日子美滋滋的。你想讓我再入朝為官,給你打工幹活,這不是為難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