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哥哥

葉府靠近西門最偏僻的那條小路上,兩個身量差不多高的小姑娘一前一後走著,後面那個提著一只與她體型極不相稱的大食盒。

月竹覺得手酸了,連忙換了只手提著,她年紀小,好奇心極重,跟上在她前面腳步輕快的葉蓁蓁,問道:“姑娘,你給公子帶什麽了?”

蓁蓁了然於心,她這是饞了。

“我央著寒芷姐姐捏了幾個小兔子饅頭,咱們屋裏留了,回去給你。”

月竹果然不問了,只顧吞口水。

葉蓁蓁今日特地問了柳氏,柳氏說餓了太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也不能吃油膩的大魚大肉,會壞了胃,於是給楚淩淵準備了一碗魚湯和一碗白粥,蓁蓁最後又添了兩個新出鍋的小兔子饅頭,總算沒那麽單調。

也不知道楚淩淵怎麽樣了?照月竹傳回來的意思,他忍饑挨餓那麽久只怕已經瘦成皮包骨頭了吧,或者比她想的還要慘一些,已經躺在床上動也動不了了?

這般想著,前面就到了下人房,兩輩子加起來,葉蓁蓁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前世她只聽聞大伯母高氏把楚淩淵打發到這裏,可並沒關注過。

事實上,上輩子她對楚淩淵這個人所知道的一切,都來自於“聽說”。

在揚州時,是聽府裏的下人說,到了燕京,楚淩淵回到宮中以後,便是聽葉靜怡說了。

腳下的一片狼藉喚回了她的思緒,這地方平時無人問津,可不怎麽幹凈,不知是前一晚下人在院前吃酒沒打掃幹凈還是怎的,地上很多碎花生殼子,一股子黴味。

她們小心避過那些臟亂之處,直接走到門前,月竹要拍門,葉蓁蓁不知為何心裏忽然一緊,像是面前這道破舊的門推開了,有什麽隱藏在暗處的東西就會失控。

她按住月竹的手,不確定地輕聲問了一句:“有人在嗎?”

葉蓁蓁輕輕用手敲了兩下門,然後耳朵貼在門上聽裏頭的動靜,月竹跟著湊過來,但她手裏的食盒卻一下子就撞在門上。

讓兩人沒想到的是,這一下直接就把門給撞開了,望著向內打開的房門,葉蓁蓁驚疑不定地回頭看了看,仿佛這樣能找到一絲安全感。

空洞洞的黑暗向她張開了手,進,還是不進?

進吧,她說服自己,楚淩淵好歹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事情已經過去半月有余,她這時候才來看他,已經顯得沒有誠意,怎麽還能退縮呢。

給自己鼓了鼓氣,蓁蓁拉著月竹的手走進去,月竹比她膽子大的多,一進屋四處找油燈,想把屋裏弄得亮一點。

葉蓁蓁沒管她,目光看向殘舊木床上躺著的少年,他背對著門口,不知是睡了還是暈了。

她心頭打鼓,往床邊走了兩步,張嘴想叫他,一瞬間竟然卡了殼。

這實在不能怪她,上輩子兩個人幾乎沒有任何接觸,連熟悉都算不上。

蓁蓁想了想,最後把他名字模糊了,開口叫了聲:“哥哥?”

她看不見,床上的人在聽到這句“哥哥”時,睫毛微顫,眼皮掀開一條縫,露出的情緒復雜難辨。

軟軟的聲音在屋裏回蕩,蓁蓁又靠近了一點。

“哥哥,你醒著嗎?”

葉蓁蓁壯著膽子提起被角晃了晃。

沒反應?難道真是餓暈了?她伸出小胖手重重推了少年的後背一把,本應該倒向床裏的少年卻反著向外側倒。

葉蓁蓁見此雙手一縮,把手背到身後裝作無事發生。

“哥哥,你醒啦。”她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回應她的依然是一室靜默,蓁蓁仔細一看,少年眼睛緊閉,並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她定了半響,突然感到怪異,因為楚淩淵的胸口沒有起伏,一個活人難道不用呼吸嗎?

想到這裏,她也顧不上禮數了,伸手往他鼻尖摸去。

沒呼吸了!

她不敢置信,又摸向他胸口,驚得幾乎一口氣上不來。

心跳也沒了!

“月竹,他沒氣了。”她聽見自己惶恐的顫音。

月竹才從屋裏翻出一個半截蠟燭,剛點上,聞言差點燒了手。

“公子會不會變成鬼啊?”

“怎麽可能?”蓁蓁下意識反駁,楚淩淵可是未來的北周天子,怎麽會這麽容易就死了。

她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剛要跑出去喊人,可一轉身就看到月竹驚恐不已的表情。

她被一只手提起時,還在納悶。

我怎麽忽然比月竹高了?

背後攀上一陣寒意,她謹慎回頭,楚淩淵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坐起身一只手拎著她後頸的衣服,輕飄飄地就像拎著一只貓。

一道勁風拂過,月竹的一聲尖叫卡在嗓子眼裏,就這麽直挺挺地倒下。

蓁蓁的恐懼和悲傷化為了一聲啜泣質問,“你把她殺了?”

身後傳來少年的嗤笑,“那又如何?”

他跟那天在二房的表現差距甚大,眼底惡劣戲虐,笑的冷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