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頁)

池淵愣了一下,覆在鼠標上的手指微動,“可以。”

旁邊還有張凳子,聞槳拽了過來,和他並排坐在書桌旁,池淵重新播放了那段沒放完的視頻。

視頻是五年前。

池淵那時候還在國外讀大學。

池老太太的生日在秋天,他當時學業繁忙,提前和池母打了招呼,說奶奶生日不回來了。

後來,他又瞞著全家人,在老太太生日當天從國外趕了回來,還特意藏在給老人買的禮物中。

視頻正好放到他從箱子裏蹦出來,一家人都愣住了,前來開禮物的池老太太顯然被嚇了一跳,拿著蓋子不知所措。

池淵笑著傾身抱住他,少年的聲音帶著朝氣,眉目清俊舒朗,“奶奶,生日快樂!”

那個時候的池老太太還在學校裏教書,還沒有生病,穿著簡單素樸的衣衫,眼角眉梢都帶著書卷氣,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漫開層層細紋,面容和藹可親。

如今卻已物是人非,人化灰煙。

年少時的池淵蓄著半長不短的發,大約是在國外沒了父母的束縛和管制,將頭發染成了奶奶灰,中間還挑染了幾縷藍色。

視頻的最後,池淵被回過神的池母拿著剪刀追著滿院子跑,最後一鼓作氣竄到池老太太懷裏,笑得肆意而散漫。

剩下幾秒的畫面是黑色的,只聽見滿是笑聲的背景音。

……

這一個視頻結束後,又自動進入了下一個視頻。

池淵捏著鼻梁,沒頭沒腦地開了口,“以前讀書的時候,總想著離家裏遠一點,後來真去了國外,又開始想家。剛出國第一年,奶奶在學校上課摔傷了腰,在家裏躺了三個多月,怕我擔心,每次視頻電話,都讓爺爺幫著打掩護,直到後來我臨時有事要回國一趟,才知道她傷得那麽嚴重。”

書房裏沒有開燈,只有電腦屏幕亮著慘淡的光。

池淵坐在暗處,臉龐輪廓模糊,聞槳看不清他的神情,卻從聲音裏聽出他的哽咽和難過。

聞槳沒有打斷他,任由他自言自語地傾訴。

“以前她在的時候,我總覺得以後的時間還多,平常也不願意留在家裏,有了點時間就想往外面跑。”池淵仰著頭,擡手捂著眼睛,喉結輕滾,“有時候想想,我還真是挺不孝順的。不管是學業還是事業,甚至是婚姻,我總是讓他們所有人一起擔心。之前和陳家聯姻的時候,我胡鬧,把兩家關系攪僵,爺爺失手砸傷了我,奶奶說爺爺很難過,我知道她其實也很難過。”

“她從小就寵著我,我長這麽大沒受過那麽大的傷。爸之前說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想看到我成家立業,可我卻從來沒把她的心願當回事,我總是那麽愛玩,總是說著沒有時間。”

池淵聲音沙啞,“我小時候總是很調皮,每次闖了禍都要奶奶去給我收拾爛攤子,到現在我這麽大了,她臨走前最不放心的還是我。”

聞槳喉間發澀,忍著心見泛開的尖銳悲痛安慰,“奶奶不會怪你的,她掛念你,是因為你是她最疼愛的人。”

“我知道她不會怪我。”池淵自嘲地笑,“她從來就不會怪我,哪怕我總是給她許下永遠兌現不了的承諾。”

他只是後悔。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誰都學過的一句話,可誰也沒重視過,曾經的有恃無恐和言而無信,終究成了今日的悔恨和無奈。

-

葬禮持續了三天,池淵便三天未睡。

在和聞槳近似傾訴地說完那些不知道該跟誰說的話之後,他整個人猶如失去了全部的精力,竟然靠著椅背睡著了。

聞槳擡手將還在播放的視頻調低了音量。

窗外不知何時落了雨,雨聲淅瀝。

池淵睡得不是很熟,大約是姿勢和座位都不太舒服,眉頭微微緊蹙著,呼吸微沉。

聞槳在坐在書房看完了剩下的所有視頻,見到了年少時瀟灑的池淵,也看到了兒時頑劣調皮的池小淵。

比起現在漫不經心又玩世不恭的小池總,竟也有種出人意料的可愛。

最後一個視頻結束,聞槳見池淵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輕輕嘆了口氣,擡手將文件夾關閉,退出了視頻播放。

她站起身,放輕動作挪開椅子,摸到桌角的托盤,打算把粥帶到樓下,再讓池母上來給他找件東西蓋著。

手剛碰到托盤,瓷勺和碗交碰發出輕微的動靜。

聞槳屏息,回頭看了眼池淵,見他依然沉睡,略松了口氣,擡腳就要往外走,才剛走到門口,身後忽然傳來動靜——

“聞槳。”池淵叫住她,聲音沙啞。

聞槳停住腳步,回過頭。

剛才還睡著的人,這會已經站起身朝門口走來,身影逐漸暴露在光線之下,一雙眼睛裏面布滿了紅血絲。

他抿了下唇,神情認真,“葬禮結束之後,我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