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處了兩天,朝霧確實怕不起來樓驍。

雖然他毫不講規矩禮數,風流不羈一身散漫慵懶氣,但他並沒有越了規矩對她真做什麽。

除了言語偶爾輕浮輕佻,於朝霧而言,行動上全是好的。救她的事是真,為了幫她留下她並還她銀票,得罪了柳瑟並與她撕破臉皮分了道,也是真。

柳瑟那夜下山後就沒再回來,銀票原就不是她的,約莫到山下落好腳後發現沒了,也厚不起臉皮回來質問是不是他們拿了。

樓驍也與朝霧說了。

柳瑟與他一樣打小混江湖,別的本事沒有,就是餓不死活得住。

經了不少地界,她認識的人多,能去的地方也多。

下山必有落腳處,倒不需別人擔心。

朝霧並不擔心柳瑟,她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還有多余的心思擔心別個?柳瑟還是要賣她吞她傍身之財的人,她躲著還來不及。

山裏避世,外頭發生了什麽一概不知。

朝霧雖握住了自己的銀票,卻並不敢告別樓驍獨自下山。平常她多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外頭的世界了解甚少,這會兒也不敢貿然獨行。

再說她肚子裏懷著孩子,眼下這世道,沒個男人,她獨身一人到哪生孩子去?怕是孩子沒生下來,先叫別人嚼舌根子扔臭雞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把她淹死了。

山間的日頭起落再幾日,落雪化了些許,露出下面的枯草葉,便見了滿山的斑駁。

早上屋裏吃了飯,樓驍告訴朝霧,“家裏一根糧食不剩,得下山買一些去。”

又問她,“要不要隨我一道下山走走?”

朝霧從小長在深宅大院,除了走親戚隨家裏長輩遊園踏春,平時沒有外出走走的習慣。如今住在這山上也不覺得悶,倒不想折騰下山。

下山路長,山路又崎嶇難走。

她懷著沒到兩個月的身子,正是需要靜靜修養的時候,因對樓驍說:“你要是帶著我,怕是走不出這山去,更到不了鎮子上,我留家裏歇著吧。”

樓驍笑笑,“這倒不打緊,你要是願意出去散心解悶兒,我背著你也不費什麽力氣。”

讓他背著成什麽話?

朝霧搖頭,“我還是留在山上吧。”

樓驍看她真不願下山,想她確實怕累,也便沒再多說什麽。他自己腰包裏還有些碎銀子,也沒讓朝霧出錢兩,自個披了鬥篷下山去了。

樓驍趕早走後,朝霧一個人留在家裏。

她身子本就嬌氣,為了養好些,便在床上半臥著休息。

蓋著被子能暖和許多,也能安養著胎兒。

朝霧平常沒事愛看些書,但樓驍這草屋連半片書頁也不見,她便只能找別的事來打發時間。於是床邊放著柳瑟留下來的針線笸籮,裏面堆著各色花線和碎布料。

朝霧會做點針線活,縫個衣服的破口繡個荷包沒什麽,但要正兒八經做件衣裳納個鞋底兒這些,她是做不成的。

於是挑了些碎布仍繡荷包。

繡到日頭起高,覺出肚子有點餓,便放下繡一半的布料起身去灶房,打算隨意熱些東西吃。

她還是不大會做飯,但燒火熱東西沒問題。

到灶房拿了瓜瓢往鍋裏舀水,剛舀了兩勺,忽聽到外頭有動靜。朝霧以為是樓驍回來了,還想著他腳力真好,來回這麽遠僅用了小半日時間。

哪知出去一看,卻看到了兩個全不認識的男人。

兩個男人都一臉兇相,皮黑眉粗,正打算進草屋裏去。

看到朝霧,兩人也頓了動作。

目光碰上的瞬間,朝霧下意識就覺得不好。

她壓著心裏驟起的緊張往後退退步子,轉身就跑。

軟毛兔子樣的柔弱女子,能跑哪裏去?

兩個男人給彼此互遞了個眼色,幾步追上去,追到朝霧身後,二話不說直接往上頭上套個布袋子,扛起來就走。

手裏的瓜瓢砸落在地上,頭悶在布袋子裏出不來多少聲音,朝霧掙紮著手腳呼救,卻壓根起不到半分作用。掙紮到最後,踢下一只鞋落在枯灰的草葉間。

***

樓驍的腳力確實好,到溫水鎮買了糧食,又給朝霧買了兩本書。手上銀兩有限,其他的也便沒再多買。心裏想著,等過陣子有了錢,再給朝霧買些好東西。

買好東西回到山上的時候,不過午時剛過不久。

到了家,先拎著裝糧食的袋子往灶房去,卻還沒走到門前,便見家裏的舀水瓜瓢躺在地上。疑惑了一下,他彎腰撿起來,揚聲叫了句:“心兒,我回來了。”

屋裏沒人應他,樓驍想著朝霧約莫在歇晌,便拿著糧食瓜瓢先進了灶房。糧食倒進缸裏放好,再出灶房往那三間草屋裏去。

進去打了隔間門上軟簾往房裏看,卻發現床上並沒睡著朝霧。

不知道人去哪了,樓驍緩著動作放下軟簾,不自覺想到剛才落在地上的瓜瓢。心裏隱隱冒出不好的感覺,他連忙出去找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