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何明本就有點沒心沒肺,見當事人雙方都如此篤定,他索性就撩開手不管了。

父親何光春節要外出應酬,何明便如脫了韁的馬,在家根本待不住,勉強糊弄著吃完了年三十的晌午飯就跑了,接下來幾天一直在青樓醉生夢死。

晏驕覺得挺不可思議的,“這都五六天了,青樓那種地方魚龍混雜,小道消息最靈通,你竟一點兒不知道?”

何明臉紅了下,小聲道:“我,我一直沒出過門。”

晏驕好奇了,“你就不悶得慌?”

何明憨憨一笑,眼睛都亮了,說話忽然流暢了,“自然不會,逢年過節外頭管的松,平日不能玩的也都能玩了,花樣兒多著呢,一個月都不會膩味!”

晏驕無言以對,內心深處甚至有一點點想聽。

龐牧無奈道:“你何必問得這麽細?對孩”

他突然想起來馮大夫還沒最終確診,現在提前緊張起來對母體有害無益,就趕忙刹住了。

晏驕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才要說話,卻見姜峰急匆匆從外頭跑進來,對二人抱拳道:“公爺,晏大人,才剛有人在衙門口發現一個婦人鬼鬼祟祟的,行跡十分可疑,便上前拿住了。前面圖大人和我家大人看過後發現她隱約有些像根據丫頭小紅描述所繪畫像中的人,兩位可要審一審麽?”

現在眾人大體分了三組:

廖無言和臨泉盯著隋家,預備後期開展認親工作;

圖磬和白寧輪流搭著蔡文高,半合作半監督,主要針對現有線索的深入調查和歷年卷宗的查詢整理;

晏驕和龐牧的夫妻档則帶著人主審、推進和其他一些查缺補漏。

兩人一聽這個,頓覺喜出望外,“果然麽?”

姜峰點頭,“那婦人年紀三十歲上下,只是頭臉脖子燒壞了好些地方,嘴巴都歪了些,不過倒也勉強認得出。兩位大人怕不紮實,已經又去提小紅了。”

龐牧道:“謹慎些好,不必等我們,這頭忙完了就過去。”

姜峰才要領命離去,卻聽何明壯著膽子小聲道:“你們說的那個人是不是萃香樓的梅姨?”

眾人下意識看他。

“你認識?”晏驕問道。萃香樓就是何明過去幾天待著的那家青樓,算萍州城內數一數二的。

“我是聽你們說她燒壞了才覺得是,”何明道,“她是萃香樓的烹茶女工,手藝了得,卻因為容貌盡毀而不大出來,不過人是極和善的。”

說到這兒,他難言擔憂的問道:“她怎麽了?那個小紅是我家的小紅嗎?怎麽又有畫像了?她怎麽還跟這事兒扯上關系了?”

晏驕沒理會他的問題,只是問:“她是對所有人都和善嗎?你們怎麽認識的?平時有什麽交流嗎?你可知她的身份來歷?”

如果沒有意外,那個梅姨很可能就是當年何家方姨娘神秘消失了的貼身丫頭。

何明給她這一大串問題問懵了,反應了一會兒才磕磕絆絆道:“你們不說我倒不覺得,她好像挺孤僻的,似乎對我格外好些,不過可能是大家都怕她,我卻不怕的緣故吧。我覺得她那樣年輕的一個女人,又是毀容又是淪落青樓的,必然有段傷心往事,左右與我無幹,何必再巴巴兒去揭人傷疤?也從沒問過。”

“她很少說話,第1回 見面也是有一日我吃多了酒嘔吐,她進來收拾,伺候的十分盡心,我睡醒後要賞她銀子,她非但不高興,反而生氣了,說我不該來這裏,不該這樣糟踐自己。”

他撓了撓頭,有些茫然,“她又不是我什麽人,那話莫名其妙的,我本來也要惱的,可轉念一想,似乎連我爹都沒這樣關心過我……”

晏驕和龐牧對視一眼,後者又別有深意的問道:“何夫人待你不好麽?”

何明又撓了撓頭,似乎有些苦惱,“嗨,怎麽說呢,衣食住行是不缺的,銀子也盡著我花,單論縱容,她倒比我爹還寬幾分,可,可總跟外人似的。”

說到最後,這個毛毛躁躁的少年也不禁垂下了腦袋,瘦削的身形中透出幾分落寞。

到底不是親娘呢。

他一直都知道何夫人不是自己的生母,可對方從未苛待自己,要什麽給什麽,周道的不得了,從小到大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實在沒得挑。

而恰恰就是這樣,何明總覺得不自在,因為對方對自己太客氣了,客氣的像對待客人,表面上無可挑剔,實際上壓根兒就不在乎。

所以年三十親爹不在家時,何明寧肯跑去青樓也不願意留在家裏吃什麽有名無實的年夜飯。

原本晏驕覺得他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可恨,但現在卻又覺得他可憐。

也才十來歲的孩子,大小沒有親娘在身邊,爹也常年不在家,連個信得過的人都沒有。後娘這樣不冷不熱一味順從的,如今看來,這孩子愛去青樓竟也算不上大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