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鄭營的表現,確實可圈可點。

熬了兩日兩夜的酷刑,和審問的衛桓張濟徐乾等人發生多次爭執,牙齒都被打掉了大半,最後在高熱神志迷糊情況下,才被問出了零星軍事機密。

其中最有價值的,就屬位於曲丘的糧草大營。

眾人大喜,回到中帳坐下後,徐乾一擊案:“若這個消息不假,我們大勝指日可待!”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一旦河間糧草大營被焚毀,兵士恐慌軍心大動,趁機掩殺過去,一戰定乾坤。

不過,這一切得建立在消息不假的情況下。

閑話少說,衛桓立即遣了哨兵悄悄前去曲丘勘察。

哨兵都是多年老兵,偽裝了得經驗豐富,很快,就陸續有訊報發回。

外松內緊,三四十裏外都開始有偽裝成農戶的哨兵嚴密監視,曲丘守衛極森嚴,好不容易摸入十裏八裏地,就無法再推進了。

只不過,此時舉目遠眺,卻隱隱能見些錐狀頂的高大建設,很密集,疑似糧堆。且每日有“農戶”出來拉土,揀選的都是夯實的好泥土。

而那麽恰巧,由於糧車吃重,車轍會很深,所以若持續運輸的話,需每日填補道路。

哨兵立即繞過另一邊的曲澤。

曲丘東背鹿山,西臨曲澤,一出西門就有碼頭。這邊守衛更森嚴,哨兵根本靠不近,於是他們離開一些,並沿著曲澤觀察。很快,發現了端倪。

曲澤每日都有大躉船自曲丘方向而來,沿著曲澤進入定水,而後抵達阜鄉。

阜鄉距離河間大營已很近,作為一個運輸節點的阜鄉,每日船來車出,非常繁忙,大躉船混在期間並不起眼,但哨兵發現,每次在大躉船抵達後一兩個時辰內,河間的糧車都會更頻繁地動起來。

雖張岱和梁尚設了很多障眼法,但抓到了源頭,再跟著脈絡順下去,蛛絲馬跡很多,越來越清晰。

已可以斷定,這個曲丘即是真正的河間糧草大營。

消息一傳回,中帳氣氛陡然熱烈,連陸延徐笙等久經沙場的老將都拍案站起,大聲叫好。

“好!天助我等!”

“總算那姓鄭有些用處!”

徐乾笑道:“那我們正該……”話到一半,他咦一聲:“府君,文尚,怎麽了?”

一片熱烈中,衛桓和張濟格外安靜,一個垂眸不語,而另一個則在捋須沉吟。

兩人都盯著案上的訊報,以及那張哨探匆匆繪制呈上的臨時地形圖。

眾人立即安靜下來了,心一緊,徐笙問:“可是看出什麽不對?”

張濟搖頭:“並沒有。”

“那府君……?”

衛桓也搖了搖頭,他和張濟對視了一眼,沉吟片刻,道:“只是覺的有些恰巧了。”

怎麽說呢,目前戰況是雙方對峙,誰也奈何不了誰,河間軍花樣百出之後,終於放棄強啃硬骨頭,暫時消停了下來。

消停些許日子,再度強攻就俘獲了鄭營再然後,就得出這至關重要的訊報。

總覺得吧,時機恰巧了些。

“諸位且看。”

張濟一指臨時地形圖,眾人俯首過去,見他點的是位置是一處陡崖溝壑,“兩條路,一條已被垮塌山石泥土堵塞,不能通行。要奔襲,只能走另一邊。而這另一條路,有一道陡崖深淵,木橋卻腐塌了,若奔襲只能臨時新架。”

“架橋倒不難,難的是得有第一人先引繩騰空跨過去。”

張濟說:“這崖淵,有七八丈遠。”

他看向衛桓。

遍數整個並州大營,能成功跨越這處崖淵只有一人,那就衛桓。

本來,一個基本能確定的是敵軍糧草大營的地點,確實是很有夜襲價值的。但若是那個率軍夜襲者必須是一軍主帥的話,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一些了。

如被冰水當頭一澆,眾人頭腦瞬間冷卻,徐乾蹙眉:“這麽一說,確實是湊巧了些。”

他驚疑不定:“難不成,這是河間的誘計?”

但,這誘計也未免太逼真了吧?又是哨兵護衛又是糧隊車轍的,最關鍵的是那些吃水深的半舊大躉船,還有能停泊大躉船的碼頭。需知曲丘不過是個小地方,後兩者都不是臨時能弄起來的,開戰前就得布置了。

那時,河間軍還不知道他們在冶平築寨呢,是不可能提前就為設陷而布置的。

也是因此,大家才信,畢竟在場都是征戰多時歷事無數的人了。

“所以,若真是誘計,那只能一個可能。”

衛桓眯了眯眼:“河間軍真正的糧草大營,就在附近。”

既然有懷疑,那麽不妨換個思路,先假設這是計謀,曲丘就是個假糧庫。

那麽,開戰前就搭建的碼頭和大躉船是怎麽一回事?

還有,哨兵潛水跟蹤大躉船觀察,按那船上糧袋的輪廓重量等等判斷,他們都認為裝的應真就是米糧;且還有戰馬吃的草料,那是不裝袋只蒙上氈布遮擋,堆在甲板上小山似的,看得真真的,不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