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接下來的戰事,一直不分高下。

河間軍經過數次試探,放棄了扶陽山,直接轉戰冶平和定陵渡口。

衛桓率主力大軍返。

定陵渡口水流湍急地勢險要,劉振率五萬軍士守著穩穩的,甚至還小勝一場。張岱梁尚索性也放棄,將大軍主力盡數壓上冶平,建營壘寨,與並州軍近距離相對,欲以兵力優勢強硬克敵。

構築高樓,發強箭俯射並州營寨。衛桓命就地取材制作一種厚厚的蘆席懸撐,將強箭悉數擋住兼且收為軍備。張岱大怒,又嘗試掘地道進攻,衛桓則命在寨內挖長溝相抵抗,成功禦敵。

如此這般,林林總總,衛桓深知己方兵力處於劣勢,他始終冷靜,從來不曾正面交鋒迎戰張岱。

張岱久攻不下,出了一個很惡心人的損招。

……

徐乾撩簾進了中帳,正聽見“啪”一聲重響,衛桓面色陰沉如雨,重重將手中訊報拍在案上。

掌寬厚度的楠木大帥案都跳了跳,可想他力氣之大,憤懣之極。

那訊報正好打開著,徐乾垂眸一瞥,他忍不住怒罵一聲:“他娘不幹人事的狗雜碎!”

張岱久攻不下,竟命人尋了北冀州有些名氣的文士來,這群酸儒領了他的命,寫出一張痛陳衛桓的告文來。

“嘗聞父慈子孝,人間大幸也;父為子綱,人地天道也。吾不幸哉,得一弑母殺兄逆父之孽障,……

究其起因,全在母本,其生母衛氏娼妓賤籍之女,血統不明,卑賤之身所出孽障,難以教化,如糞蠅之子豈可化羽……”

徐乾瞥一眼,便覺怒火盈沸,更甭提衛桓。

“轟”一聲重響,衛桓拔出腰間配刀,反手直接將那大張訊報連同紫檀木帥案重重砍成兩截。

眉目冰冷,眸底泛赤。

徐乾也重重碾了一腳泄憤。

只泄憤歸泄憤,他不忘趕緊勸解:“定之,莫中這個狗雜碎的奸計!”

張岱整這一出,不正是明知衛桓性情偏激,要激怒他的嗎?若衛桓揮軍而出,那就正中他的奸計。

衛桓喘了一口粗氣,長刀回鞘:“我知,伯潛放心。”

徐乾見衛桓確實並無沖動出兵的意思,這才松了口氣,他拍案:“公道自在人心,幸與不幸,誰所作所為真叫人發指,這天下人也不是瞎子聾子!”

他反復寬慰勸解,待了很久,直到衛桓臉色好看了些,命人將那訊報焚了,重新換了帥案,徐乾才把公文擱上去,起身離去。

他還有軍務,不得空閑,不過臨出帳時,衛桓叫住他,說:“我無事,方才的事勿要告知二娘了。”

免得姜萱擔心。

徐乾應歸應了,只是他出去後,略略躊躇,還是往姜萱那邊去了。

衛桓不會沖動出兵已能肯定,只他仍是不大放心,怕下回兩軍對壘,衛桓又會似上次一般獨自殺入張岱中軍。

“一次張岱驟不及防,第二次就未必了,旁人說了他只怕不聽,還要二娘多多叮囑寬解。”

說的是去年,並州軍第一次沖出井陘關口並俘獲六萬河間軍那次。

難為徐乾一個大男人特地過來這麽反復地說,他先仔細說清楚之前的事,又叮囑過姜萱,眉目中帶著憂色:“衛兄弟幼年不幸,又屢遭災厄,性情冷些偏些,還請二娘多體恤些。”

甚至還擔心衛桓性情偏拗,會招妻子厭煩不喜了。

徐乾這般情誼,實在讓姜萱動容,“阿桓能和伯潛相識,實在是三生有幸了。”

徐乾不好意思,撓撓頭:“這有什麽?”

他和衛桓是過命兄弟,這不是應該麽?

姜萱含笑應了,“你放心,回去我必會好好和他說的。”

“那我先回了?”

“回吧,你事兒也不少。”

姜萱面帶微笑,目送徐乾匆匆走遠。徐乾很忙她知道,在她這耗了小半個時辰,估計又得從睡覺的時間擠回去了。

濕潤的涼風拂面,此處地勢頗高,眺望下去遠近青草綠樹婆娑,眼界很開闊,心胸也分外寬敞起來。

姜萱心裏的動容還在,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他們固然遭遇不幸,但他們現在已經重新擁有了許多珍貴的東西。

……

她也是這麽寬解衛桓的。

兩人都忙,入夜回帳才碰面,衛桓見她笑了笑,但情緒明顯不高。

“乏麽?”

姜萱吩咐親衛端水,給衛桓卸了甲,又擰巾帕給他擦拭幹凈,待二人坐在床沿,輕輕撫了撫他的後背:“夜深了,咱們歇下了罷?”

“嗯。”

衛桓吹了燈,二人相擁著躺下。

行軍戰營,夫妻倆即便共臥一榻也少有敦倫之事,一因繁忙,二為軍紀。衛桓治軍極嚴,營中不得藏女,他自以身作則,並不會在夜裏另行叫水。

至於姜萱程嫣等人,身份自來都不是藏女的那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