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枯黃茅草沒頭沒腦地紮在臉上頸上,“砰”一聲悶響,左側身體重重著地。

姜萱憋住一口氣,同時已順勢一個翻滾,盡力卸掉撲下那股大力。

姐弟二人緊緊抱在一起,滾了幾圈才停下。

慢了半拍的,左側肩臂腰臀位置一陣入骨的鈍痛。

但她護住了頭部軀幹要害,選擇的落地點也沒有石塊,姜萱咬緊牙關,一停下立即動了動手腳。

活動自如。

還好!

她立即忍疼翻身坐起,伸手快速撥起被姐弟二人壓塌的茅草。

“噠噠”馬蹄聲未停,那無篷車駕已奔出二丈,少了百余斤的重量,它果然輕快了不少。

姜萱未再看它一眼,和爬起學她一同動作的姜鈺快速把茅草大致扶了扶。

也就兩息,一見差不多,她立即拉住幼弟的手,貓低身體,快速往山坡方向小跑過去。

二人必須趕在追兵奔至前,越過這個山坡。

深秋的茅草枯黃至根,萬幸尚未敗塌,茂盛的草叢遮掩身形,姜萱一手拉住幼弟,一手提起裙擺,屏住呼吸,以不引起大動靜的速度,盡全力往前狂奔著。

姜鈺雖年幼,但也非不知事,一張小臉還青白著,卻一聲不吭,借著姐姐拉扶,小心分開草叢拼命跑著。

怦怦的心跳仿佛就敲在耳膜上,攀上山坡,地勢高了,姐弟二人不約而同把身體貓得更低。

“噠噠噠”,另一撥急促繁雜的馬蹄聲漸漸清晰了,追兵來得很快,不過短短一陣,已非常接近了。

深秋的清晨寒意濃重,姜萱卻裏外濕了一層,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正順著額頭淌進眼窩,麻癢異樣不適。

她卻全然顧不上抹,一意死死盯著坡頂,腳下快速挪動著。

坡頂距離在縮減,而那馬蹄聲卻已非常之近,鼓點一般敲擊在山間的黃土道上,她甚至不用回頭去看,便知追兵先鋒已逼近彎口。

露水打濕的山坡並不好走,軟靴鞋底驟踏在一處堅硬的凸石上,猛地一滑,姜萱重重單膝跪在石塊。

一陣猶如膝蓋粉碎般的尖銳疼痛,她全然不顧,就著幼弟攙扶一撐,連爬帶滾翻上山坡之後。

肺葉仿佛要爆炸開一般,盡全力將急促的呼吸放到最輕緩,一翻到山坡之後,姜萱一按幼弟的頭部,姐弟二人緊貼著濕潤的土地伏下,一動不動。

“噠噠噠”馬蹄急且疾,悶雷般響徹清晨的山道,她小心翼翼擡了擡眼,正見精健的騎兵連連揚鞭,緊隨為首一名異常高魁的赤甲將軍呼嘯而過,正飛速往前追截。

至少有千余精騎,在眼前快速奔過,因這位置稍平緩開闊,不少騎兵直接躍出道旁疾沖而過,刹時將姐弟二人經過的茅草叢踐踏得七零八落。

姜萱姐弟屏息趴在坡頂後,足足一炷香.功夫,最後一騎在眼前馳過。

悶雷般的馬蹄聲滾動向前,兗州騎兵身影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在視野內。

姜萱繃緊的身體驟一松,脫力趴在褐土地上,她大口大口喘著。

萬幸,這第一關過去了。

“阿鈺,起來,咱們得趕緊走!”

姜萱沒允許自己放松太久,喘了一小會,立即翻身爬起。

彭越所率的只是先頭部隊,後面肯定還有的,等稍稍理清昌邑城的事,兗州軍大部隊肯定還要增兵追上的。被人殺入老巢,此恨可想而知?

姜萱怕的就是對方分兵,彭越窮追不舍,他可能很快就會發現車駕上少了人,立即傳令回頭搜山。

他們必須立即離開這裏。

“嗯!”

相扶站了起來,身上腿腳都疼,腳下凹凸不平,姐弟二人互相依靠攙扶,深一腳淺一腳,撥開茅草往另一邊方向下坡。

姜萱的淚下來了。

“阿姐,父親他……”

姜鈺平日聲線清澈,此刻卻變得沙啞,男孩哽咽著,已帶上了哭音。

姜萱心裏也難過,父親雖如這時代的男子一般,寵妾兒女不缺,也常有許多家宅不平事,但大體對嫡出兒女還是尚可的,和顏悅色,頗為看重。

姜萱在他身上,是嘗到一些父愛的,十幾年來,也認可了這個父親角色。

可今時今日,面臨危機,卻遭遇了對方棄殺。

不受控制,眼淚就這麽無聲淌了下來。

片刻,姜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別怕,還有阿姐在。”

她一抹臉,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

深山密林危險,姐弟二人卻不得不深入,因為後面很可能還會有追兵。

“我不怕,我保護阿姐!”

十歲小男孩繃緊他的小身板,姜鈺年幼無甚武藝,此時卻用力抹了眼淚,挺起胸膛擋在姐姐前頭。

“好!”

姜萱緊了緊和胞弟相握的手,吸了一口氣將那些傷感拋開,“我們走吧。”

姐弟兩個已沖下了山坡,進入密林前,姜萱先彎腰,抽出靴筒裏的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