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答案是否定的,她沒有在練舞室找到他的身影。

想到以後只能在有演出的時候看見他,而這破破爛爛的小劇院不知何時才能有演出,她的情緒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落裏。這時,身後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白蘭芝小姐,你真是刻苦,這麽早就起來練舞。”

回頭一看,正是加斯頓。白蘭芝有些無言以對,這個人還真是鍥而不舍,昨天收到她那麽冷漠的回答,臉上笑容的熱情卻絲毫無縮減。他換了一身嶄新筆挺的大衣,戴著斜條紋領結,大衣盡管嶄新卻散發著濃重的衣櫃黴味,似乎只有重大場合才會拿出來穿上。

他一邊柔情似水地凝望著白蘭芝,一邊用余光掃視著周圍,小心地避開有灰塵的地方,生怕昂貴的新大衣蒙塵,這個動作讓他有了幾分猴相,他卻還以為自己是個英俊多情的形象,始終對白蘭芝保持著光芒四射的微笑:“你最近沒有演出,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白蘭芝忽然有些委屈。

這種委屈就像是品嘗一塊甜點,把最漂亮、最香甜、最爽口的部分留下來最後吃,結果還沒咬下去就掉在了地上;又像是期待了很久的一場露天舞會,舉行的當天卻下起了傾盆大雨;更像是想和喜歡的人碰面,卻先撞見了討厭的人。

她壓下心中的委屈,面龐微沉,嗓音清冽地一字一頓:“韋伯先生,請你自重。”

加斯頓愕然地頓在原地。

“也請你尊重我。你說你是我的樂迷,很好,那希望我們之間只有音樂上的交流,至於其他的,我半點也不希望聽見。”她說,“還有,我討厭輕浮的男人,請收起你虛偽的笑容。”

加斯頓聽懵了,他第一次被女性如此聲色俱厲的對待,羞恥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同時內心也漲起一股更為強烈的征服欲,兩廂較量之下他竟半晌都沒能發出聲音,只能面頰通紅地張著嘴。白蘭芝並不想聽他講話,說完就想離開。

加斯頓連忙攔在她的面前,苦笑連連,許久輕嘆著說道:“我……我為自己的輕浮與虛偽道歉,對不起,我並不是你的樂迷,我是跟著那些記者來看熱鬧的,見到你本人後卻起了邪念,這真的不怪我,你長得實在是太美了,毫不誇張地說,就像是畫中的天使,瞬間擄走了我的心神。請原諒我的唐突以及謊言。”

說著,他充滿歉意地欠欠身,看上去十分真誠:“現在,容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一個自由作曲人,曾在樂團裏擔任第二小提琴手。但我更喜歡無拘無束作曲的生活,於是辭了職,四處遊歷尋找靈感。我是‘奧黛爾流派’的反對者,對反對奧黛爾的人有著天生的好感。我希望我們能做好朋友,也希望自己能為你的事業提供幫助。”

如果這個人繼續扮演情聖冥頑不靈地糾纏她,她有很多種方法讓他顏面盡失地離開,但他突然道歉並態度真誠地說要與她交朋友,她就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沒事……”

如果她再成熟一些,就會知道對方是在以退為進。但顯然,她還只是個不夠成熟的小姑娘。加上加斯頓改變了策略,變得極為知情識趣,見她沒心情和自己交流,立馬道別轉身離開,然後第二天又準時出現對她微笑,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是如此。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說著虛無縹緲的情話,而是盡量拋出一些她感興趣、又能展現自己學識的話題。

他跟她討論巴赫的對位曲,分析對位法的細節與技巧,告訴她巴赫有可能是個數學家。他說巴赫的曲子就像是巴黎歌劇院的廊柱,設計重建歌劇院的神秘建築師,一定是個懂巴赫的音樂大師。他還說了幾個關於莫紮特的粗俗笑話,見她沒忍住面露驚訝,他當場哈哈大笑,說莫紮特其實就是這麽一個雅俗並存的人,不然怎麽會和薩列裏結仇。

那天以後,他自覺已走進白蘭芝的內心,談話的內容也越發大膽起來,他開始嘲諷帕格尼尼,鄙夷推崇他的李斯特,說他們只能算是雜耍家,毫無藝術家的靈魂,根本無法跟真正的音樂家相提並論。

也是在這時,白蘭芝再度察覺到他的虛偽。這些天他一直在引經據典,極力展示自己的才華,卻還不如埃裏克彈琴時的手指來得有力量;他自以為看穿了巴赫的奧秘,嘲諷帕格尼尼和李斯特,看不起奧黛爾,卻從始至終都沒有提過自己的作品。

白蘭芝不願再跟這種人浪費時間,正想找個機會徹底拒絕他,這一天,加斯頓卻向她遞來一張巴黎歌劇院的入場券。

“今天有一場室內樂的演出,樂隊有個小提琴手曾是我的朋友,他送了我兩張票,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加斯頓微笑著說,“你去過巴黎歌劇院嗎?如果還沒去過的話,一定不要錯過這個機會。它真的很壯觀、很華美,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美的建築。你也知道,巴黎歌劇院的入場券都是千金難求,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就不知是什麽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