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快!她就在前面!”

“婊.子養的,現在舞女這麽賺錢?看看她那身行頭,夠老子全家吃喝玩樂一整年了!”

“廢話少說,雇主只交代了劃傷她的臉,可沒說能拿她身上的東西。”

“你不拿就不拿,別來管老子。她身上那些金銀珠寶老子要定了,都別跟老子搶!”

這群人沒有壓低聲音,罵罵咧咧地朝他們靠近。加斯頓從小在貧民窟長大,比誰都清楚地痞無賴的可怕。他嚇得臉色慘白,雙腿打顫,動作迅速地摘下腕表、懷表揣進內袋,全然沒有要提醒白蘭芝的意思。聽見他們越來越近,他竟一個轉身,幹脆利落地跪地求饒:“各位大哥,我住在濟貧院,身上一點錢都沒有……”

他眼珠一轉,竟擡手指向白蘭芝:“但是她有錢!她脖子上的項鏈我打聽過,至少值兩萬法郎!這樣的項鏈她有好幾條!你們搶她吧,搶她就發了!我保證不報警!我……你們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守在巷口替你們望風,只求你們能饒我一命,求求你們了,我靠著濟貧院的救濟過日子,身上只有十多個法郎……還要養妻子養子女,求求大哥了,可憐可憐我吧。”

說完他砰砰連磕幾個響頭,用膝蓋一瘸一拐地走到巷口,竟是真的要替那幫無賴望風,把那幫無賴都看無語了:“這算什麽?”

“小姑娘,我說你圖他什麽啊?”

“這種爛玩意兒,骨頭比糞坑裏的馬糞還稀軟,老子第一次見到這麽惡心人的狗東西!”

“說他是狗都侮辱狗了!”

一個尖嘴猴腮的無賴摸著下巴,沉思片刻,提議道:“那個……怎麽說來著,哦對,小姐,我們跟你無冤無仇,來找你麻煩是受人所托,但怎麽說呢,這個人是真的爛,連我們這種底層的渣滓都看不過眼了。這麽著吧,你過去踹他幾腳,或是拿棍子打他幾下,就算是我們等會兒傷害你的賠禮。”

說著,尖嘴猴腮“吱吱”地笑了起來,因為覺得自己這一番話文縐縐的,和上流社會的貴族紳士有得一拼,並且充分展現了人性中光輝的一面,想必此時那個女孩已經感激涕零,認為自己碰見好人了吧。

白蘭芝沒有感激涕零,她站在原地,只覺得很冷,寒冷,徹骨的寒冷。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雪夜,四周白茫茫一片,無處可藏,也無處可逃。

從聽見那些人的聲音開始,她的唇齒、手腳就一直在發抖。她想逃跑,可是很清楚自己根本逃不掉。巷口跪著加斯頓,後面是那幫地痞無賴,她沒敢回頭去數那幫無賴的人數,怕數清了陷入更深的絕望。現在,她面前好像只剩下一條路,那就是聽那幫無賴的話,踹加斯頓幾腳,或拿根棍子打他出出氣。

加斯頓也很希望白蘭芝能打他一頓,這是他最好的結局了,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打他能有多痛?況且,他也認為自己真不是東西。但他是真心實意想和白蘭芝交朋友的,沒想到一出門碰見了這種事。要怪只能怪他這個人比較惜命吧,這個世界上,除了亡命徒,誰不惜命呢?

“白蘭芝小姐,你打我吧,我承認我不是東西。”加斯頓生怕那幫無賴替白蘭芝動手,絞盡腦汁地搜尋著自己做過的壞事,“你是不是下不了手?也是,像你這麽美麗善良的女孩,下不了手是正常的,我跟你坦白一些事,你聽了,你就能下手了!”

白蘭芝眼睫低垂,眼神模糊,只見她擡起右手,做了一個往下壓的手勢,語氣冷漠:“你說,我聽著。”

加斯頓覺得她的神色有些奇怪,但沒多想,他怕極了白蘭芝不能親自動手打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那些爛事,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我不是小提琴手,我對小提琴和音樂一竅不通,也不認識巴赫和帕格尼尼,跟你說的那些,都是我從教堂管風琴手口中聽來的!他喜歡喝高級葡萄酒,我就騙那些可憐女孩的首飾,賣了換錢買酒給他喝,讓他給我講那些音樂家的趣事!我根本不懂什麽是對位法,也不懂什麽是平均律,我只記得這些名詞,你是不知道,有的小姑娘有多好騙,只要把這些名詞隨便組合一下,她們就真的以為我是個才華橫溢的音樂家……但你不同,你是真的懂音樂,我不敢多講,只好把那個管風琴手說過的話背下來,以防被你發現破綻……”

見白蘭芝遲遲不動手,他急了:“白蘭芝你知道嗎?我想騙你的財,騙你的色……而且我有妻子有孩子,我是個真正的人渣,你快打我啊!”說到這裏,他竟失聲痛哭起來,一個大男人竟因為一個少女不動手打他而痛哭流涕,“對了,我醉酒後還有打妻子的習慣,每次我喝完酒,我妻子都躲在水缸裏瑟瑟發抖,我真的是一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求你了,快打我,打我絕對出氣,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