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幸好一覺醒來,那種小鹿亂撞的感覺就消失了。

白蘭芝洗漱完,對著鏡子猶豫半天,最終還是拿起眉筆,順著眉毛的毛流輕輕掃了幾下,在唇部中央擦了一點正紅色的口紅,用指尖緩慢揉開。她深知男性不喜歡濃妝艷抹的女人,所以口紅暈開之後,多余的部分就拿手帕抿掉了。這麽一番修飾下來,一眼看上去似乎並無改變,容色卻似澆水玫瑰般,艷麗欲滴。

她彎下腰,套上白絲襪,扣緊皮質吊帶,綁好足尖鞋,披上鬥篷走了出去,誰知迎面撞上一個棕發男子,對方似乎在外面等了很久,見到她的一瞬間,愣了十幾秒,然後露出熱情的笑容:“你就是白蘭芝,對嗎?”

“……你是?”白蘭芝瞥他一眼,低頭系上鬥篷系帶。

“我是劇院舞團的首席,休伯特。”棕發男子笑著說,“昨天知道你來了,大家都很激動,但達珞珈先生並不允許我們出來見你。要知道,自從奧黛爾女士出名以後,貴族們都不再喜歡芭蕾啞劇,女高音們削尖了腦袋想擠進巴黎歌劇院,你是唯一一個到我們劇院的女高音,下個月我們舞團的薪水能否正常發放,就靠你了。”

他雖然態度親和,白蘭芝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過於曖.昧的殷勤,她不由有些抵觸,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微笑著點點頭:“是麽。”說著,轉身朝練舞室走去。

休伯特立馬跟上她,沒話找話:“你穿足尖鞋,難道你對芭蕾感興趣?”

假如沒有達珞珈那一番推論在前,白蘭芝或許會認為他的疑問很正常,現在只覺得他虛偽又浮躁,明明是首席舞者,卻連一個劇院經理的眼力都不如,突然沖上來獻殷勤,其中必定有古怪。

她不答話,休伯特也不在意,繼續說道:“那要我指點你嗎?我出身於巴黎歌劇院的舞校,曾擔任過《吉賽爾》的男二,你放心,我的水平絕對過硬。”

白蘭芝敷衍道:“原來你這麽厲害。”

話音落下,她正好走到練舞室的門前。昨天她好像沒跟埃裏克約定練習的時間,不知他是否會在練舞室等她……應該會的吧,他對音樂的造詣那麽高深,一定是個對自己要求極其嚴格的人,說不定早已在鋼琴前坐著等她了,想到這裏,她的心臟猛跳了兩下,手心竟浸出了汗。

……奇怪,早上不是恢復正常了嗎?

她搖搖頭,甩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推開練舞室的房門,裏面站著四五個穿著練功服的少女,她們正一邊扶著把杆練習基本功,一邊悄聲談笑,看見白蘭芝走進來,安靜了一瞬。

少女們對視幾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艷與詫異。幾秒後,一個身量高挑的少女主動問道:“你找誰?”

白蘭芝還沒來得及開口,休伯特就擠了過來,故作熟稔地拍拍她的肩膀,搶先答道:“她是昨天新來的女高音,白蘭芝。來的路上,她跟我說對芭蕾很感興趣,想來看看你們練習基本功,希望你們不要介意,對她友善一點。”

白蘭芝:“……”

白蘭芝不高興地看他一眼,這個休伯特到底是在幫她說話,還是在給她樹敵?本來這些少女都對白蘭芝無感,被他這麽多嘴一說,反倒全部露出反感之色。

有人心直口快道:“又不是穿上足尖鞋就可以跳芭蕾了,若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強行立足尖,只會把自己的腳拉傷。到時候我們可不敢負責。”

“就是,劇院又不是沒給女高音設立休息室,比練舞室大多了。劇院現在就她一個女高音,去休息室想幹什麽幹什麽,過來跟我們擠幹嘛。”

休伯特狀似無奈,還想再說些什麽,這一次,白蘭芝直接打斷了他,聲音輕柔卻響亮:“不好意思,我跟這位先生並不熟悉,他說的話並不能代表我的想法。我是過來練舞的。請問你們有誰知道埃裏克先生在哪嗎?”

練舞?

什麽意思?

原來人家會跳舞啊?

少女們面面相覷,針對白蘭芝的那幾個少女面色漲紅,縮到後面自顧自練功去了,不願答話。休伯特也尷尬地摸著鼻子,左望右望。

只有最先答話的那個高個子少女走過來,溫和地說道:“他剛才來過,又走了。你叫白蘭芝是吧,我是林德,練舞時有什麽不會的可以問我,我跟他們不一樣。”

林德和休伯特曾是一個舞團的成員,知道他最擅長勾搭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他最常用的套路就是,先把少女推到風口浪尖,冷眼旁觀她被孤立,再出言安慰,以此俘獲少女的芳心。本以為白蘭芝也是休伯特毫無還手之力的獵物之一,沒想到她竟這麽幹脆,三言兩語就撇清了和他的關系。看著休伯特尷尬的臉色,林德痛快的同時,不免對白蘭芝生出了幾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