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蘭芝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去的,等她回過神時,已走到埃裏克的身邊。

他似乎看了她一眼。她根本不知道他看的哪裏,心弦就輕顫了一下,手心也浸出熱熱的細汗。一想到他會看到她刻意修飾過的五官,她就無法克制羞澀,下意識地想扭頭避開他的目光,然而當他真的移開視線時,她心裏又說不出的悵然。

怎麽會這樣……

她這是怎麽了。

她又是心跳加速,又是悵然若失,緊張得指尖都在發顫,埃裏克卻始終神色淡然,還低頭問她:“歌練到什麽程度了。”

他說話聲音不大,音色卻似低音提琴撥弦般,磁性、低沉、充滿厚重典雅的美感。她的耳廓一定紅透了,心跳也在這一刻徹底紊亂:“……不、不知道。”說完有些懊惱,怎麽能這麽回答呢,他聽了肯定覺得她沒認真練習。

果不其然,他輕皺了皺眉,對她的回答不太滿意。不知是否走廊壁燈是暖色的緣故,他的雙頰、下巴被映照得像雕塑一樣冷峻分明,輪廓、脖頸看不見絲毫贅肉。如果他的五官再俊美一點,一定是個魅力十足的男性……不,現在的他已經魅力十足了。

他轉身大步朝演出廳走去,撂下一句:“跟我過來。”

她連忙跟了上去。

周圍人面面相覷片刻,也按捺不住好奇跟了過去。剩下齊劉海愣在原地,滿臉茫然地看了看手中的報紙。她沒看錯啊,劇院經理確實是讓一個新人跟奧黛爾打擂台。奧黛爾是誰?當世赫赫有名的女高音。劇院經理此舉簡直不自量力。上流社會流傳消息的速度極快,今晚過後,肯定有不少貴族、樂評人譏嘲他們劇院以卵擊石,他們今後的日子說不定還比不上馬戲團呢,埃裏克憑什麽那麽說她?

想到這裏,她拽住一個走得慢的女孩,試圖勸對方跟她一起離開劇院。好巧不巧,她拽的正是林德。林德像看傻子一樣看了她一眼,掰開她的手,匆匆趕上了大部隊。

這個眼神宛如一個巴掌重重甩在齊劉海的臉上,令她羞憤難當。不管了!反正今晚過後,他們就會明白誰對誰錯,到時候他們一定會跟那個新人一起後悔、難堪。

*** ***

演出廳後台,林德找到正在更衣的白蘭芝,小聲地好奇問:“你跟埃裏克是什麽關系呀?”

埃裏克雖是劇院的鋼琴手,卻不受達珞珈管束,也不領薪資,但他的吃穿用度卻是極盡奢侈,光是手上那塊腕表,就足以令普通人一輩子不愁吃喝。劇院有些心思不純的女孩探聽到以後,不是沒想過接近他,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林德差點以為他不近女色,是教堂神父一般的存在。

見到他看白蘭芝的眼神後,林德才明白過來,哪裏是不近女色,只是不近平庸艷俗的女色罷了。雖然他的眼神還是那麽疏冷、那麽淡漠,林德卻看見他的視線極其明顯地在白蘭芝的唇上停留了兩秒。

白蘭芝轉過身,指了指束腰系帶,若無其事地說道:“能有什麽關系,我和他才認識一天。”

“好吧。”林德不疑有他,用力幫她扯緊束腰的帶子。想想也是,一個美麗得像脆弱的花蕾,一個冷漠得像堅硬的石雕,這兩個人怎麽看都不可能發生什麽。一定是她看錯了或是想太多。

幫白蘭芝換好舞裙後,林德就離開了後台。直到這時,白蘭芝才敢回過頭,露出粉紅的臉頰和耳朵尖。她已經不正常到連林德都看出她心裏有鬼了嗎?

埃裏克……會怎麽想?

不對,她為什麽要管他怎麽想。

心裏是這麽想,上台之前,她還是像做賊一樣在眼角、雙頰塗上粉色的脂粉,直到看不出原本的臉色才罷手。

普通人沾上一點都會顯黑、變得俗氣的粉色脂粉,塗在白蘭芝的臉上,卻瞬間化為花瓣一樣水嫩的顏色,配上蓬松的真絲舞裙,白絲襪,足尖鞋,她剛一走上舞台,就令在場所有人安靜下來。

倘若美貌能殺人,她一定是刃尖上最鋒利的部分。

白蘭芝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她只想知道……他會不會看她一眼,擡頭望去,卻見他正在專心地調試鋼琴,對她引起的喧嘩不關心、也不在意。

她不由有些沮喪。

這首歌講述的是一只夜鶯為換取舉世無雙的歌聲,而與魔王做交易的故事。到間奏結束,都是夜鶯在炫耀自己的歌聲,得意地小跳、旋轉;第二段開始,曲調急轉直下,夜鶯發現自己被魔王拿走了飛翔的能力,自得、輕快的歌聲變成泣血般的悲鳴。值得一提的是,這首歌的主旋律從頭到尾都沒有較大的變動,只是改變了和弦,就達到了情感大幅度轉變的效果,不得不讓人佩服作曲者的才華。

昨天他們討論編舞時,只敲定了間奏的舞姿,開頭、結尾的舞姿並沒有提及,可能是怕她體力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