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預感(加更)

太子一行並未在臨臯驛多作停留。

尉遲越飲罷三杯酒,便起身向送行的宗室與百官告辭:“有勞諸位撥冗前來相送,本該盡歡,奈何會盟之期近在眼前,不可不兼程而往,就此別過,望諸位見諒。”

眾人紛紛起身,將太子一行送至驛館外。

尉遲越正要登車,眼角余光瞥見五皇子,右眼皮一跳,心頭掠過一絲不安,遂停住腳步,將他叫到一旁,囑咐道:“孤不在京中數月,你需謹言慎行,謹遵先生教誨,切勿荒怠學業,否則待孤從涼州回來,有你好看。”

話說出口,他自己也覺這威脅甚是無力,與尉遲五郎談學業,想也知道說了等於白說。

太子沉吟片刻,只得放低要求:“無論如何不得胡作非為。”

尉遲淵一本正經地點頭,作個揖道:“五郎謹遵阿兄教誨,定然規行矩步,絕不叫阿兄擔心。”

太子乜了眼弟弟,心中狐疑,這孩子的破德性他一清二楚,態度越好越令人擔心,低眉順眼準是要鬧幺蛾子。

尉遲越心頭一跳,五郎最是愛鬧愛玩,以他的性子,知道他要去涼州,定要鬧著隨他同去,怎麽這些天半點聲息都沒有?

就在這時,尉遲淵眼珠子一轉:“阿兄,我能跟著你們一道去麽?聽說涼州城繁華富庶,有十裏燈樹,五郎也想見識一下。”

來了,尉遲越暗哂,同時心下稍安。

他板起臉道:“不行,孤有正事,又不是去玩的。”

尉遲淵狡黠地一笑:“那阿兄怎麽帶了阿……”

太子一個眼刀子扔過去,尉遲淵便即掩嘴:“阿阿阿嚏!”

尉遲越在他後腦勺上削了一下,便即登上馬車準備啟程。

五皇子也翻身上馬跟上去:“阿兄,好歹讓五郎送阿兄到渡頭,這總行吧?”

尉遲越聽他嗓音中帶著委屈,心頭驀地一軟。

這是他第一次離京那麽久,也是第一次與弟弟長時間分別,他舍不得兄長也是自然。

思及此,他緩頰道:“只送到渡頭便回去,再晚城門閉上又多出事來。”

五皇子連聲答應,騎馬隨在車旁,一直將兄長送至渡口,果然依言調轉馬頭,向著來路奔馳而去。

尉遲越回首望著弟弟的身影消失在驛路盡頭,心中亦湧起淡淡的離愁別緒。

皇帝對子女們向來淡漠,郭賢妃只知無節制地寵溺,難為這弟弟除了有點不著調,嘴壞了點,並沒有沾染上別的惡習,也著實不容易。

尉遲越一邊思忖著,一邊下了馬車,與沈宜秋一前一後上了渡船。

太子坐在舟中,聽著四周人喧馬嘶,混合著舟棹破水的聲音,心頭的不安越來越濃。

他腦海中忽有一個念頭閃過,連忙起身走出船艙,對來遇喜道:“方才從驛館中出來,隨行人員都清點過了?”

來遇喜莫名其妙,不知他緣何突然有此一問,答道:“回稟殿下,已清點過了,並無出入。”

尉遲越仍舊不放心,忖了忖道:“你著人再去點一遍,仔細對照名冊,不能少一個,更不能多一個。”

來遇喜領了命,便將任務分派下去,三千多人再清點一遍著實費了一番功夫,結果並無出入。

尉遲越得知,心下稍安,頓覺自己未免小人之心。

弟弟雖喜歡胡鬧,當不至於做出這麽荒唐的事。

他有些愧疚,暗暗打定主意,一路上看見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要盡數搜羅,日後帶回京城給五郎,涼州城的美酒也要帶上一車。

尉遲淵沒有跟來,太子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將此事拋在腦後,便即遣人去向鴻臚寺少卿借個譯官來教吐蕃語。

鴻臚寺少卿見太子帶在身邊的兩個待詔俱是白皙俊俏的小郎君,便投其所好,從譯官中挑了個年紀最輕、相貌最俊的派遣過來。

尉遲越一見那小譯官,暗暗在心裏記了鴻臚寺少卿一筆,但是人都來了,又不好退回去,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那小譯官卻一無所知,他在一眾譯官中年資最淺,不想竟被上峰委以重任,只覺受寵若驚,一張小白臉漲成了粉紅色,行禮道:“仆馬德祖拜見殿下,能侍奉殿下左右,仆三生有幸。”

尉遲越頷首,向他介紹沈宜秋:“這位是林待詔,想學吐蕃語,有勞你教他。”

沈宜秋也上前作揖:“林某先謝過馬兄。”

馬譯官原以為自己是來侍奉太子,一聽原來只是教個小小的翰林院待詔,心下不免有些失落,但既然太子有命,他自不敢怠慢,當即還了一禮:“林兄不必多禮。”

他遲疑了一下:“只是吐蕃語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不知林兄想學到什麽地步?”

沈宜秋道:“某不曾學過,不知難易,不如先試著學學看。”

馬譯官想了想,便開始講解吐蕃語的來歷:“吐蕃語源出梵文,乃是吞彌桑布紮所創,此人位列吐蕃贊普松贊幹布七賢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