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動怒(第2/2頁)

話音未落,只聽遠處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誰是天煞孤星?”

隨即便是宮人齊刷刷跪倒的聲音:“請太子殿下安。”

郭賢妃大驚失色,只覺一股寒意順著脊柱往上躥,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她平日雖然在兒子面前撒嬌賣癡,但心裏有根弦繃著,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裏,不敢越雷池一步——對這個兒子,她還是有些發怵的。

尉遲越看了一眼沈宜秋,只見她身上灑滿藥湯,衣襟被染成棕褐色,說不出的狼狽。

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上,只見皓白手腕上,一道傷口正往外滲血,雪白肌膚襯著殷紅鮮血,讓他又想起上輩子靈堂裏看到的那一幕。

他不由自主地避開視線,走過去扶她站起,對宮人道:“去尚藥局請醫官。”

沈宜秋道:“不必勞動醫官,傷口很淺,上點藥包紮一下便是。”

尉遲越默不作聲地拉起她的手腕一看,冷聲道:“這還叫淺?”

他當即從懷中取出潔凈的絹帕,替她簡單包紮了一下。

郭賢妃看在眼裏,心裏一陣酸楚,生母在這裏受人磋磨,他卻只知心疼新婦,她嚅了嚅嘴,正要說話,尉遲越一眼掃過來,讓她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尉遲越道:“母妃方才說誰是天煞孤星?”

他的語氣微涼,波瀾不興,可聽在郭賢妃耳朵裏,卻如一道驚雷。

她心驚肉跳,囁嚅道:“不是……”

尉遲越不聽她辯解,看向余珠兒:“娘娘糊塗,你們這些做下人的不知勸諫,任由她胡言亂語。來人,將這兩人打二十笞杖,逐出宮去。”

兩名宮人面如死灰,當即跪倒在地,連連叩首告罪。

他指的兩人都是郭賢妃的心腹,尤其是余珠兒,更是與她一起長大,情同姊妹。

太子一聲令下,便即有黃門上前拉人。

郭賢妃見兒子動了真格,頓時花容失色,不管不顧地掀開衾被爬下床,一把抱住余珠兒,不讓黃門將她帶走。

余珠兒緊握著賢妃的手,淚水漣漣道:“娘娘保重,珠兒先走一步了。”

郭賢妃轉頭對兒子道:“三郎,太子殿下,阿娘失言,向太子妃賠不是,求你放過珠兒這一回,阿娘身邊就這麽兩個得用的人……”

尉遲越冷冷道:“母妃請自重。”

頓了頓又道:“母妃不必擔心無人可用,你放在東宮的十四人,兒子明日便替你送回來。”

郭賢妃臉一白,她這些年陸陸續續往東宮安插人手,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誰知太子一清二楚,連數目都紋絲不錯。

尉遲越本以為生母沒什麽惡意,往東宮安插耳目,不過是放心不下他,便佯裝不知,由她去折騰,誰知她得寸進尺,將他的忍讓視為理所當然。

他掃了一眼榻上,冷不丁看見一只繡到一半的足衣,不必去看大小和紋樣,也知道是替他同胞弟弟縫的。

生母最愛惜美貌,很少做女紅,生怕手指變得粗糙,除了偶爾向皇帝邀寵之外,能讓她心甘情願拿起針線的,只有她的幼子。

尉遲越看著生母,只覺無比陌生。他知道自己是眼前這婦人所生,可她並不將他當作兒子,他也不能將她當作阿娘。

張皇後是他的嫡母,卻也不是他阿娘——她更像是一位師長,盡心盡責地教導他,將他培育為一個合格的儲君。

郭賢妃坐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尉遲越卻不再看她一眼,行了個禮,拉起沈宜秋便往殿外走。

沈宜秋微微一怔,牽著她的這只手修長有力,分明是成年男子的手,此刻卻像不安的孩童一般輕輕顫抖。